铅灰色的海面,在同样颜色的天幕下,翻涌着没有尽头的浪花,一眼望去,只觉得天地间一片萧索。
陈根生走到崖边,摸出了一把凡人用的鱼竿。
李蝉站在他身后,不耐烦地催促。
“我这清醒模样可维持不了太久,你我得抓紧再商议商议。”
陈根生不正面回头,喃喃自语,自顾自地甩开鱼线,挂上一团饵料,又打了窝料,动作熟练专注。
“我其实挺怕的。”
鱼线被他抖开,远远地抛了出去。
“师兄,我先给你钓个鱼再说。”
“我结丹后万一身死道消,过不了天道那关,你就只能一个人往前走了。”
李蝉的怒火难以遏制,烦躁地在原地看着陈根生钓鱼。
陈根生继续开口。
“我看看能不能给你钓一条大点的石斑。”
“我还是常常怀念海岬村那会儿,海水鱼烤起来,或是用酱油水煮一煮,都好吃的。”
这话一出,李蝉脸上神色复杂,
“你……”
终究没能把刻薄的嘲讽说出口,也在陈根生旁边坐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望向那片灰蒙蒙的大海。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
一个是恶贯满盈图谋元婴的蜚蠊枭雄,另一个是尸虫同体,多生杀孽的怪物。
此刻,他们却像两个在海边闲坐的凡俗兄弟,等待着一尾上钩的鱼。
突然,陈根生手腕一抖。
来了!
他不慌不忙,与水下的鱼儿角力,有节奏地放线、收线。
鱼线被绷得笔直,发出嗡嗡的声响。
李蝉凑了过来,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竟也带上了几分莫名期待。
“瞧这样子,怕不是条大鱼。”
陈根生只在感觉到水下力道稍有松懈的瞬间,猛地向后一扯。
一道银白色的影子被他从浪花里拽了出来,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在崖边的礁石上,不住地扑腾。
李蝉脸上的期待凝固了。
陈根生也沉默了。
那鱼不过巴掌大小,浑身扁平,银白的鳞片在晦暗天光下也无甚光彩。
它在礁石上弹跳着,力道不大,瞧着可怜。
陈根生蹲下身,捏住了那条还在挣扎的小鱼。
这鱼他认得。
鲅鱼食,海岬村的渔民也叫它晴天烂。
个头小,肚子里的黑膜又苦又腥,极难处理,捕上岸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发臭,是渔民最瞧不上的杂鱼。
陈根生苦笑。
“这鱼苦的要死,只有明珠会做。”
李蝉闻言骤然大惊。
“感悟道一触就死,你疯了?”
他摇了摇头,那张仍是陈生模样的脸,只有悲怆和决绝。
“人道也好,诡道生存道也罢,触之必死的感悟道,我全都要往闯。赤生魔也断我必死,然若我不竭力逆天改命,此生来人世一遭,岂不虚度?”
“我若真死了,传人你自己去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