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道,生于口腹。”
“吃人、吃妖、吃法宝、吃灵石、吃天、吃地!将世间万物嚼碎咽下,化为己之血肉道则!此,方为你之道,亦可兼学师兄的蛊道!”
“待你将这十节腹甲连同整个躯壳,炼为一体,化作卵鞘,你就明了!”
李蝉的身影,在陈根生眼前慢慢消散。
只留下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的懊悔。
“师兄我本该多说些…… 兵解那日我金丹并未消散,以蛊护住它,苟延至今,只为今日等你到来,我才肯死!根生!”
“我怕你步我后尘被他玩弄于股掌,才为你活到今日之梦……”
“我们徒弟四人,一颗筑基丹,一株茼蒿,一只蜚蠊,一个蟊贼,你要活得比其余两人都久……”
“千万…… 莫去洗魂池……”
“我已竭尽全力…你勿像我这般窝囊……”
金丹碎裂。
梦境如摔在地上的瓷碗,再也拼凑不起来。
天穹之上,铅灰色的云层间,无声的电光依旧游走。
陈根生收了双翅,伸出臂足,开始疯狂挖掘。
泥土翻飞,他不知钻到了地下多深。
冰冷的坑底,他蜷缩起身体,将六条臂足与那对虫翅紧紧贴在身上。
哪里都不想去了。
也不敢去。
……
遥远青州。
一处云雾缭绕,仙气弥漫的山巅。
面容模糊不清的人,正负手立于崖边,俯瞰着下方翻滚的云海。
在他身后,一道虚幻的人影正缓缓饮茶。
赤袍人缓缓开口。
“你辛苦了,我也辛苦了。只是那匣子,有没有可能是个变数?”
那面容模糊之人,将茶盏轻轻放下。
“可当初若非此物,根生又怎会入局?”
“我就是想不通。”
赤袍人转过身来。
“你我本为一体,主次有分,我竟不知你当初还藏了这般心思。”
“若你是主念,是我,断不会被区区一只狐狸,迷得神魂颠倒,落得那般田地。”
江归仙的虚影轻笑一声。
“你早已忘了何为七情六欲,又怎会懂。”
“那蝉儿倒当真是个大偷子。”
赤袍人叹了口气。
“他的蛊道,竟能穿破我为你设的梦,在你那残梦里,又开了一场新梦。”
江归仙的虚影却摇了摇头。
“根生听了蝉儿的话,如今怕是已心生退意。他若真就此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再不出来,我等的布置,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赤袍人闻言笑了笑。
江归仙又为对方斟了一杯茶。
“他若不走这步,灵澜国便还会存续,红枫谷也依旧能喘过这口气。”
“到时候,你便须出手了。”
赤袍人应得理所当然。
“那是自然,灵澜一事,你妻子一事,我自会帮你报仇。”
他端起茶盏,饮下,看着茶水中自己那模糊的倒影。
“说来,我倒是没料到,你那一路竟会如此辛苦。”
“当时化你出去,本是想让你在凡尘俗世走一遭。谁承想你竟真个被灵澜国那群废物,欺凌到那般地步。”
赤袍人像是在追忆一件很久以前的旧事。
“如今道则之事将成,我也无需再瞒着这方天道。”
他抬起头,看向江归仙的虚影。
“受苦了。”
江归仙嘁笑。
“元婴崩碎道躯尽毁,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这等滋味,你这主念怕是未曾尝过。”
赤袍人苦苦摇头。
“莫要唠叨了,待那青州筑基修士死绝之日前,我可出手帮你杀了那陈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