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惜命,不愿死。”
“亦不愿百年之后,徒然看着仙子依旧,自身却化为一堆枯骨。”
他向前踏进一步,身上那股汗泥交织的气息,复又将她笼罩。
“仙子,您是仙人,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他抓住了她的手。
“你……”
“教我修仙吧!”
“修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需有灵根,那是天生的,万里无一。没有灵根,便是穷尽一生,也无法引气入体。”
陈大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那您有吗?”
“自然是有的。”
萧轻雁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一种优越感,让她忘却了两人之间那层尴尬的关系。
“不仅有,我还是上好的水木双灵根。更不必说,我自幼便有家族倾力培养,灵丹妙药从未断过,更有……”
她心里想说,自己还藏着那只连宗门长老都眼热的本命灵虫。
可这番话,对着一个连灵根是什么都不懂的凡人讲,跟对牛弹琴没两样。
只会让自己显得可笑。
她抽回自己的手。
男人眼里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是小的痴心妄妄想了……”
其声含鼻音,肩膊一抽一搐,压抑闻之尤显可怜。
萧轻雁之心,莫名一紧。
她见不得他这般模样。
方才那敢冒犯她、将她按于身下的狂徒,那以最卑贱姿态诉最炽热欲望的野夫,皆比眼前这垂首丧气的可怜人,顺眼得多。
“你哭什么呢!”
她语气不善。
“你我本就是云泥之别,早些认清,也是好事。”
男人没有抬头,只是闷闷地回了一句。
“小的不是为自己哭。”
“那是为何?”
“小的怕仙子百年之后,会孤单。”
萧轻雁愣住。
修士寿元悠长,身边之人,不管是道侣、亲族还是弟子,向来是一批换了又一批。
长生路,从来都是条孤独的路。
然从未有人,会这般直白,为凡人与仙人之间注定的别离,而心生悲戚。
“你……”
“小的烂命一条,能得仙子垂青一夜,已是祖上烧了高香。小的这就走,绝不再碍仙子的眼。”
“站住!”
萧轻雁脱口而出。
“我不准你走。”
“这百兽山下,有数座凡人城镇,皆是我宗门庇护之地。我为你寻一处居所,你且安心住下,平日里打柴为生,不得惹是生非。”
“我会时常下山看你。”
他像是没听懂后面的话,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仙子……仙子您说的是真的?”
“我何曾骗过你?”
“听仙子的!全听仙子的!”
陈大激动得语无伦次,又是磕头,又是赌咒发誓,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萧轻雁看着他这副失而复得的疯癫模样,取出几锭凡人用的元宝,丢在他面前。
“这些够你在山下置办一处宅院,安顿下来了。”
金灿灿的元宝在地上滚了几圈,陈大却看也没看一眼。
他的眼睛只看着她。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萧轻雁祭出一张清洁符,将身上的污秽与气味尽数除去,裙衫恢复了洁白,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唯有那黏腻又温热,还残留在记忆里。
她准备御风而起。
“仙子!”
男人在身后抱住她。
“仙子……小的……小的还不知仙子名讳。”
萧轻雁沉默了片刻。
“萧轻雁。”
她说完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百兽山的方向飞去。
只留下那个跪在原地的男人,痴痴地望着她消失的天际。
陈根生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脸上卑微孺慕随之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