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绝美的少女,正站在屋子中央。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不染半点尘埃,与周遭这片灰败的世界格格不入。
正是阴火蝶。
它手上,正拎着李思敏,此时满脸是血,已然昏死过去。
阴火蝶听见动静,缓缓转过头,那双清冷的眼眸,落在了陈根生身上。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只人嫌鬼厌的蜚蠊。”
阴火蝶松开手,李思敏软绵绵地瘫倒在地,眼眶里只剩两血窟窿。
“这观虚眼。”
她把眼珠凑到面前,细细端详。
“能看破虚妄,辨识本源。这等天赋神通,竟生在一介凡人身上,当真是明珠投暗。”
陈根生死死盯着地上的李思敏,她胸口还在微弱起伏,但气息已经极其微弱。
“你为何要伤她?”
“我这是在成全她。这双眼睛在她身上,不过是个废物,在我手中,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
陈根生心头一凛。
“天道不公,神通乱投。有些绝世天资,偏偏落在蠢人身上。”
“就像你这只蜚蠊,明明有六手之便,却甘愿做人类走狗。”
“这女子天生观虚眼,却不知修炼,我取了来,物尽其用。”
“她待你如何?”
阴火蝶忽然问道。
“什么?”
“这个凡人女子,她待你如何?”
阴火蝶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满镇的灰蓝色粉末。
“你一只虫子,她把你当人看?”
陈根生没有回答。
“虫豸就该有虫豸的样子,学什么人情世故?”
“你懂什么叫袍泽吗?”
陈根生疑惑道。
阴火蝶嗤笑。
“一只蜚蠊和一个凡人,能算袍泽?你当她是同类,她可曾真正把你当过人?”
“她分你半块麦饼,你便感激涕零?”
“不过是害怕罢了。害怕得罪你这个修士,害怕你撕下伪装,将她也啃成白骨。”
“而那些温言软语,不过是在求饶。”
“你说的不对。”
阴火蝶笑得更欢。
“恼羞成怒了?蟑螂再怎么学人,骨子里还是那副下贱样。”
陈根生宽大的袖袍之下,另外四只稍小的手臂,也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
六只手,平平摊开。
李思敏给他的那几张烈火符,还有他从那三个外门弟子身上搜刮来的符箓,一共六张,静静地躺在他的六个掌心。
没有丝毫迟滞,火光带着匹炼直接炸开。
阴火蝶的身形骤然变得模糊,想要后退。
火焰及体的前一刻,她将那对眼球死死护在怀里。
噗噗噗!
白色的长裙瞬间化为飞灰,露出底下光洁的肌肤,此刻却被烧灼出几道焦黑的伤痕。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墙上,嘴角渗出一缕鲜血。
可她怀里的那对眼球,却被护得周全。
陈根生哑然失笑。
“看来,你也不是那般无敌。”
“我猜猜看。”
“你不是什么结丹真修,就连筑基恐怕都还差得远。”
阴火蝶的脸色变得难看,她靠着墙,想要站稳,身体却有些摇晃。
“《天虫百解》的那精血,我也炼化过一滴。”
陈根生停在她面前三尺处,六只手垂在身侧,姿态放松。
“这副完美的人类皮囊,耗尽了你所有的力量,对不对?”
“你屠了这满镇的凡人,也不是为了什么观虚眼。”
“你需要大量的血肉精气,来稳固你这副新的身体。”
“我猜的可对?”
陈根生每说一句,便向前逼近一分。
阴火蝶俏脸一暗,刚准备破口大骂。
“你这只蜚蠊……”
“我这只蜚蠊现在要吃了你。”
陈根生张开嘴。
十几只通体漆黑的尸障蜂,扑簌簌从他口中蜂拥而出,蜂群嗡的一声便直扑阴火蝶面门。
阴火蝶尖叫一声,双手在身前猛地一合,再张开时,掌心已满是那种灰蓝粉末,那粉末见光即长,化作毒雾,将她笼罩了进去。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尸障蜂,一头扎进雾里,歪歪扭扭地从半空中跌落。
陈根生心头一痛,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狂风符。
一道肉眼可见的龙卷,平地而起,卷起屋内的尘土与碎屑,呼啸着撞向那片灰蓝色的毒雾。
毒雾被狂风一吹,瞬间溃散,倒卷而回,糊了阴火蝶自己一脸。
她被呛得连连咳嗽,脸庞上沾满了灰蓝色的粉尘,狼狈不堪。
“现在如何?”
陈根生惊讶地看着她。
还存活的蜂群,再次扑了上去。
阴火蝶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不再理会蜂群,死死盯着陈根生,猛地张开了嘴。
一口惨白色的本命火焰,从她口中喷出。
陈根生只来得及将身体侧过半分。
嗤。
他右边最粗壮的那条手臂,从肩膀处齐根而断,连一滴血都未流出,便在惨白的火焰中,直接化作了虚无。
剧痛迟了半步,才轰然炸开。
陈根生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左手死死按住右肩的伤口。
那里空空如也,伤口平滑,边缘处还萦绕着一丝丝惨白色的火苗,正贪婪地啃噬着他的血肉。
阴火蝶喷出那口阴火后,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脸色煞白,软软地靠在了墙上。
“我的阴火,滋味如何?”
“你这只臭虫,现在……”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尸障蜂群,已经扑到了她的脸上。
存活的还有八九只。
一只被拍飞,立刻有三只补上。
它们钻进她的眼眶,她的鼻孔,她的嘴巴。
阴火蝶的挣扎越来越弱,一会就彻底没了动静。
两只吃得肚皮滚圆的尸障蜂,从屋里飞了出来,将观虚眼放到了他的手心。
陈根生将眼球收好,抱着李思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越西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