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宇宙熔炉炸裂的残白强光如退潮般从熔岩湖上空消失,这片被神性遗弃的空间陷入了绝对的黑寂。那曾永恒流淌、象征金权伟力的熔岩金芒,在刚才那惨白光芒的绝对湮灭下,彻底丧失了光泽,如同熄灭的火堆只余焦炭深处微弱的暗红,挣扎着为支离破碎的琉璃平台涂抹一层粘稠的血色油彩。
时间本身失去了刻度。
在这片被强制剥离了声音、色彩、温度的死绝领域底部,崩坏的琉璃平台如同一面碎裂亿万次又被粗暴拼合的巨镜,倒映着上方那团吞噬一切的黑暗虚空。裂痕交织,深不见底,蛛网般的漆黑裂口深处,扭曲变形的金属支撑龙骨和断裂的管道裸露出狰狞的断茬,偶有濒死的电火花在绝对的死寂中爆开一星凄冷的蓝芒,转瞬便被更加深沉的黑暗吞噬。
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杂着琉璃碎末被高温灼烤后散发的焦臭、熔岩深处仅剩的微弱硫磺气息,在凝滞的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粘滞沉重的瘴气。
在这片污秽弥漫的废墟核心。
一滩几乎被染成暗红肉泥的刘强,勉强保留了人形轮廓,瘫在冰冷尖锐的琉璃碎片堆里。每一次细微的抽吸,都带出破碎胸腔内更多粘稠的血沫和气泡破裂的“咕噜”声。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放大到了极限,但虹膜深处倒映的,只有一片毫无生机的虚空死寂。刚才那末日般的爆炸,那摧毁一切的光,那昊哥意识最后的湮灭……早已碾碎了他仅存的思考能力。如同大脑被硬生生挖空,只剩下最基本的生物电流在神经废土上徒劳游走。他像一尊摔在玻璃渣里凝固了亿万年的血肉蜡像,连剧痛本身似乎都已被剥离。
另一侧。
白晟那具被琉璃碎片疯狂贯穿、插满周身如同血腥荆棘丛林的破碎尸体,瘫在巨大的裂痕边缘。尸体正面如同被大型猛禽用爪子撕开、再粗暴填入无数冰冷碎片的破烂皮囊。腹部巨大的开放性创口中,那些仅靠残存组织相连的内脏如同被彻底打碎的浆糊,凝固在暗红发黑的粘稠血水里,散发出浓烈的、甜腻的腥腐气息。唯一残存的半边脸耷拉在肩头,暴露出残破的脖颈骨茬,那只原本还剩下一点浑浊光点的右眼此刻早已化为两颗彻底凝固灰败、蒙着污血的玻璃珠子。
死亡,似乎已是这里唯一的真相。
然而。
在这绝对死寂的核心里。
一点极其极其微小、几乎被巨大破坏所掩盖的异常正在发生。
那具插满琉璃碎片的尸体胸口正中央,一块约莫巴掌大小、比其他碎片更为厚实、棱角边缘却异常锐利、如同精心雕琢的多面体的琉璃片,深深钉在心脏的位置。这块碎片的深处,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却比周围残骸中逸散的微弱杂光更加精纯坚韧的暗金光泽!——那是财富规则剥离后残留于此的一点印记。
这一点坚韧的暗金印痕深处,一丝头发丝般的微不可察的深蓝色污染印记,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幼芽,正极其缓慢地延展探出!与周围那些嵌入尸身各处的、同样闪烁着幽蓝污染异彩的其他琉璃碎片形成极其微弱、却正在不断强化的共鸣!!!!
幽蓝的光丝在每一块碎片内部缓缓流转、强化!亿万条肉眼无法觉察的信息通道通过这些嵌插在血肉尸骸中的碎片节点,被强行贯通连接,构筑成一个以这具残破尸骸为基座的临时“污染传输局域网”!!
嗡——
平台空间中那弥漫的、源于深渊亿万低语的冰冷嗡鸣并未消失!此刻,它仿佛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合适的“共鸣腔”!
以白晟这具千疮百孔的尸体为中心!
那被强行掐断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冰冷低语波动!
再一次!被强行放大!传导!!
如同无数根细微的神经束终于连接上了新的终端!
声音在凝固浓稠的血肉残骸中获得了更加清晰、更具穿透力的共鸣介质!
这具尸体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一种超自然的冰冷将凝固的血泊都冻上了一层细微的暗红冰霜!
就在这死寂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时刻!
一道妖异的光打破了平台之上无边的黑暗!
不知从何而来!如同一道精准穿透末日云层缝隙的神启之光!一道凝练如实体光柱的暗红色光芒!如同宇宙裂开的一只巨眼!从天外!垂直坠落!无视一切阻碍!笔直地投射下来!!!
其落点!
分毫不差!
正是平台边缘!
白晟那具插满琉璃碎片、被血红光柱瞬间笼罩的残破尸骸!!!
光柱的直径,精准地将他庞大的尸体完全覆盖!!
暗红色的光并非火焰的温暖,带着一种粘稠如血浆般的物质感。它穿透死寂的空间,笼罩尸骸的瞬间!
所有深嵌在血肉中的、与污染印记共鸣的琉璃碎片!如同被注入了沸腾的岩浆!!
碎片内部!
那些原本缓缓流淌的幽蓝色污染光泽!!!!
骤然亮起!闪耀!!
如同无数颗被点亮的微型星辰!!!!
每一块碎片都爆发出深邃的幽蓝光晕!!并且这光晕在碎片之间飞速流转跳跃!强度指数级攀升!
更恐怖的是!
尸体内部!那些尚未凝结的血浆、被搅碎的肉糜组织、流淌的内脏液!!!!
在这粘稠如血的赤红光柱照射下!!
如同被赋予了诡异的生命活性!!!
开始!!!
极其轻微地!!!
蠕动起来!!!!!
粘稠的血浆不再服从重力的牵引向下流淌,而是在尸骸内部细微的管道和巨大的创口边缘……缓缓地……向上…反流???
粉碎的肉糜如同微小的爬虫,彼此粘连着,向着伤口边缘蠕动着靠近!
断裂的血管末梢如同寻找同类的触须!在粘稠血光的照射下……微微地……颤动着……试图重新连接?
一股微弱却坚韧、如同冬日封冻河面下冰泉暗涌的生机!一种以纯粹污染为燃料、以尸骸为熔炉、以赤红光柱为炉火的邪恶生机!!正在这具理论上早已死透的庞大躯壳内!
强行!!!
复苏!!!!
血红色的光柱如同巨大的探照灯!将这正在经历亵渎性复苏的恐怖景象无比清晰地投射在周围支离破碎的琉璃镜面上!形成无数面扭曲晃动的血色活尸拼图!
“咳……呃……”刘强被浓烈的血腥味呛得咳出一口黑红色的血沫。身体的剧痛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麻木遥远,只有大脑深处残留的生物本能警报还在做最后徒劳的尖叫。他极其艰难地、如同耗尽了百年岁月般,将一点点残存的力量注入沉重的眼皮,半模糊的视线终于向上方艰难地移动了一寸。
然后……
他看到了那束光!
那束精准投射在……白晟那堆烂肉身上的……暗红光柱!
光柱中……那些插满烂肉的琉璃碎片……在发出诡异刺眼的幽蓝光芒!!
光芒照射下……那些破烂内脏和血浆……在蠕动??!!在倒流??!!!
刹那间!
如同打开了地狱的泄洪闸!
刘强那被极致恐惧和爆炸冲击彻底打晕、几乎凝固僵死的生物神经回路!如同被注入了超高电压!
濒死身躯内最后一丝残余的生物电流!
彻底!
暴走!!!
“嗬————!!!!!!”
一声完全脱离了人类声带极限、如同劣质音箱在高功率下被轰爆喇叭、混杂着肺部血沫挤压撕裂的极限怪响!从刘强喉咙深处以毁掉喉管的代价爆发出来!这声音超越了痛苦!超越了恐惧!只剩下纯粹生物机能失控的尖利噪声!!!
他的眼球因巨大的惊悚刺激而猛烈向上翻起!几乎只剩下浑浊泛黄的眼白!肥硕短小的四肢如同通了高压电的风筝线!在这剧烈到扭曲的惊悸驱动下,爆发出完全不符合重伤濒死状态、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恐怖力量!
身体猛地剧烈弓起!又重重砸下!
“噗——!”一大口粘稠的黑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片从口中喷涌而出!泼洒在身下冰冷的琉璃碎片上!其中几滴温热、腥臊的血点,如同拥有生命般溅射飞出!
其中最大的一滴!
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暗红的弧线!
穿过那暗红色的凝实光柱边缘!
精准无比地!
砸在了——
白晟那具被红光笼罩、正在蠕动的残破尸骸的左肩区域!
一滴血,重重砸在一小块约指甲盖大小、同样深深嵌入白晟肩胛骨缝隙的琉璃碎片之上!
啪嗒!
粘稠温热的血珠砸在光滑冰冷的碎片表面,发出细微的声响。血珠瞬间沿着棱角分明的碎片表面炸开、延展!
就在血珠与那片承载了暗金规则烙印和幽蓝污染光芒的琉璃接触的瞬间!
异变骤生!!!
嗡——!
那片被血珠浸润的琉璃碎片!内部精纯的暗金规则印记和深蓝污染如同被瞬间滴入了强效催化剂!
骤然爆发!!!
一股深邃到如同旋涡状、混合了财富规则破碎的璀璨暗金光束与代表契约污染绝对的幽蓝能量流!猛地从这片小小的碎片中爆发冲出!狠狠注入下方与之能量链路连接的尸骸深处!!!
“滋啦——!!!!”
一声仿佛冷水滴入滚烫油锅的、极其刺耳的爆鸣从那堆正在缓慢蠕动的尸骸内部炸开!
白晟的残破尸体在暗红光柱笼罩下剧烈地一颤!如同垂死者被注入了肾上腺素!原本仅局限于细微层面的蠕动和血浆倒流瞬间达到了一个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高潮!
哗啦啦啦——!!!
巨大的开放性腹腔内,那些黏连蠕动的破碎内脏组织!如同受到了强磁场的吸引!!疯狂地!自发地!向着中央那根被琉璃碎片贯穿的、几乎断裂粉碎的脊椎骨汇集!缠绕!强行聚拢!新的肉芽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殖!如同粉红的蛆虫在血管断面处扭动、结合!大量混合着黑黄脓液的污血从巨大的腹腔裂口被排挤出来!如同喷泉般汩汩涌出!瞬间将周围的琉璃碎片覆盖上一层肮脏粘稠的湿滑黏液!
噗噗噗——!
密集如同鼓点的声音在庞大躯体内响起!那是破碎的骨骼在未知力量的驱动下强行对接、碾磨、变形重塑的声音!几根从胸腔刺出的、闪着幽蓝光芒的琉璃碎片被迅速增殖增厚的肌肉组织吞没!只剩下尖端的光芒透过粉红色半透明的皮肤微微亮起!
滋滋……噼啪!
白晟耷拉在残存肩膀上的那颗破损头颅猛地颤抖起来!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重塑声!那颗早已灰败凝固的右眼!其玻璃体表面!被无数迅速爬满瞳孔的细微幽蓝色能量丝线强行点亮!
如同被强行注入电流的劣质灯泡!
那灰败的眼球被幽蓝色能量覆盖!
猛地!
睁开!!!!!
空洞无神的眼眶内!
一颗完全由纯粹冰冷幽蓝光芒形成的“电子眼”!
毫无情感地!
如同深渊开阖!
“盯”向了刘强喷血挣扎的方向!
暗红色的光柱依旧死死笼罩着这具正在上演亵渎造物的残尸。
它庞大臃肿的躯干在粘稠血浆的包裹中,依靠着刚刚初步粘合、但明显违背生理结构的扭曲脊骨,在光柱支撑下艰难地、极其不自然地撑了起来!如同人偶剧中被无数根无形且粗暴的丝线强行拉扯提拽出的动作!
每一次关节的移动,都伴随着内部新生组织的撕裂、暗黑血液的渗出、骨骼错位强行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整个躯体如同一个勉强缝合、又灌满了血肉填充物的巨大破旧皮囊,在刺耳的摩擦声和粘稠液体的滴落声中,缓缓地、摇晃地……站直!!
那新“生长”出来的头颅保持着极其僵硬的姿态,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颗完全由幽蓝光芒构成的“眼球”,在眼眶内毫无规律地快速左右转动了几圈,幽蓝的光柱扫过下方血肉模糊的刘强、扫过周围残破的琉璃废墟、扫过上方那深邃的黑暗虚空……最后,“视线”落定在自己的胸前。
胸前,那最大的豁口处!那块钉在心脏位置的巴掌大琉璃碎片!其上流转的暗金色泽正在褪去!而那种深邃的幽蓝污染光芒愈发强盛!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蠕动!
一只沾满厚厚污血和半凝固的暗红色肉糜、如同屠宰场工人裹着厚重防水胶皮手套的巨大右手,缓慢地抬起。
这只新生手臂的每一次抬升,都伴随着内部撕裂组织、渗出新鲜血液的细微“滋啦”声。手臂笨拙、僵硬、如同尚未完成调试的庞大工业机械臂。
它覆盖着血污和不明半透明脂肪层、隐约可见皮肤下肌肉肌腱纹理走向的巨大手掌,在胸前巨大的创口边缘摸索着。
噗!
沾满污秽脓血的粗短手指,猛地抠进了那块钉在胸口的、闪耀着幽蓝强光的琉璃碎片边缘!
似乎没有痛感。
那只巨手只是牢牢捏住了琉璃片冰冷的边缘,停顿了一秒。
然后!
毫无预兆地!!
猛地向外一拔!!!
嗤啦——!!!
一股粘稠的、混合着新鲜血液和深黄色坏死脓液的浓浆从碎片脱离的巨大伤口豁口处猛地喷溅出来!!!!
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带着几缕模糊暗红肌肉纤维和琉璃碎片的、如同垃圾堆里翻出的锈蚀齿轮般的心脏组织残余物!随着这粗暴的拉扯被带飞出来!啪嗒一声砸在旁边的琉璃碎片上!
失去琉璃碎片堵塞的巨大创口如同地狱之门张开,粘稠的内里景象在暗红光柱下清晰可见——空洞洞的胸腔里,除了疯狂蠕动的断裂血管和被压缩进去的几片其他位置的琉璃碎片末端散发的幽蓝微光,原本心脏的位置……
只剩下一个仍在不停渗出粘稠污血的巨大窟窿!
一个蠕动着、扭曲着、被幽蓝能量丝线缠绕填补的纯粹空缺!!!
站立的庞然尸骸微微低头,那颗新生头颅上唯一代表视力的幽蓝光眼,冷漠地“凝视”着自己胸前被硬生生挖出的巨大空洞。
那由幽蓝能量构成、毫无瞳孔眼球结构的“眼睛”中,亿万细微的、代表着某种强制加载进程的蓝色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高速冲刷闪灭!
几秒钟后。
尸骸缓慢地抬起了那只刚刚拔掉了“心脏”琉璃片的巨大右手。
这沾满污血和半凝固肉糜的巨手,五指扭曲着张开!带着湿滑粘液和血液不断滴落的粘腻声响!猛地!
将巨手!整只手掌连同手臂!狠狠地!
插进了胸前那个刚刚挖出的巨大窟窿之中!!!
滋啦——噗呲——
粘稠的血浆和脓液因为这粗暴的插入动作再次大量喷涌而出!手指摸索着在胸腔内部空洞里搅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肉泥与新生骨茬摩擦的湿滑混响!手臂在里面搅动!似乎在强行扒开!按压!撕裂!
一个拳头大小的、闪烁幽蓝光芒的琉璃碎片被他从胸腔内部深处翻搅着、拖拽了出来!碎片后面还拖拽着几缕如同湿漉头发丝般、断裂的神经纤维……
紧接着!是第二块!更大!散发着同样幽蓝光泽的碎片!
每一次粗暴的挖掘、拖拽,都伴随着巨大的创口边缘被进一步撕烂、污血如同破袋子漏水般涌出!粘稠的液体顺着尸骸站立的腿流淌到琉璃碎片上……
它如同一个蹩脚又疯狂的挖掘者!在自己的胸腔中翻寻!
当四块大小不一、散发着幽蓝强光的琉璃碎片被从胸腔内硬生生掏出、随意丢弃在脚下污秽的血泊中后。
那只沾满内部污物、闪烁着强盛的幽蓝色光晕的巨大手臂缓缓地、几乎完好无损地、从那个敞开的巨大创口里面……
抽了出来!
粘稠的、混杂着新鲜血液和黄色脓液的混合物顺着手臂被抽出的轨迹汩汩涌出。手臂悬停在胸前那个巨大而空洞的创口前,静止了。
手掌张开。掌心向上。
五根如同沾染了血与蓝颜料的巨大短粗手指!
缓缓地!
极其笨拙地!
开始向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