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管突然传来三声轻叩,像雨珠打在金属上。
秦翊的手指在管壁回敲:短-长-短。
这是摩斯盲文的“兰”字。
转角处传来轮椅滚动声。
小兰今天穿藏蓝护士服,发绳上别着朵塑料小红花——那是她照顾的聋哑孩子送的。
她假装调试暖气阀,右手在裤袋里摸出磁卡,往门禁槽里一插又抽回半寸。
秦翊顺着卡体残留的体温判断方向,两根手指精准钳住磁卡边缘,“咔嗒”一声,门开了条缝。
地下室的霉味更重了。
秦翊反手用铁丝卡住门锁,摸到最近的木箱。
标签上“教学废料回收”的字迹还很新,他撕开封条,指尖刚触到箱内纸张,就猛地顿住——这不是普通课本纸。
厚度、韧性、折痕角度都不对,更像……他撕下极小一片,放进嘴里轻嚼。
舌尖传来熟悉的粗糙感,混着淡淡檀木味——是民国十六年南方印钞厂的特供手工宣纸,父亲曾指着老照片里的密信说:“这种纸浸水显字,烧了留痕。”
箱底压着本烧去封面的日志。
秦翊的手指逐页摸索,凸痕在掌心连成字句:“第七批学生送往‘静园’……记忆重构疗程持续三周……成功率达82%……”他的呼吸骤然急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哪是销毁历史?
分明是用药物和心理暗示,把孩子们的大脑变成白纸,再由他们亲手抹掉祖先的名字!
电梯启动的震动从头顶传来。
秦翊迅速把日志塞回原位,翻身钻进角落的通风井。
金属网格硌得他后背生疼,却连动都不敢动。
“这批孩子表现不错。”熟悉的温和嗓音像根细针,扎进他耳膜,“尤其是那个总画红旗的小姑娘。”
“可她爷爷是烈士后代,基因记忆太强。”另一个声音带着电子变声器的刺啦声。
周文昭轻笑:“那就让她梦见火灾。”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烧掉她睡前听的故事,烧掉她爷爷的军功章,烧掉……”停顿,“秦翊。若他还活着,该记不得自己父亲叫什么了吧?”
秦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咬着舌尖,把每个音节刻进神经——“静园”、“记忆重构”、“秦翊”。
直到电梯门再次闭合,他才从通风井里钻出来,摸出战术刀在掌心划了道血口。
带血的指纹按在门禁读卡区边缘,混着雨水渗进金属缝隙——这是他留给“灰碑”的见面礼。
雨还在下。
秦翊爬出隧道时,阿福正蹲在洞口抽烟。
老人用烟头顶了顶他的手,递来个油纸包——是老吴遗孀煮的茶叶蛋,还热乎着。
“走。”秦翊把鸡蛋塞进阿福手里,转身往陵园方向走。
内衣里的信封贴着心口,烈士的钢笔字在雨夜里发烫。
他摸出战术耳机,对着麦克风低语:“灰碑,你烧了纸,烧了砖,烧了孩子的梦……”
“但你烧不掉心跳。”
此刻,二十公里外的警局值班室,小豆攥着微型录音笔的手松开又握紧。
她望着窗外渐停的雨,把录音笔塞进急救包最底层,上面压了本《战地护理手册》。
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闪了闪红光,她却笑了——有些声音,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反而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