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水泼在身上的瞬间,泉添猛地绷紧了身体,像一张被拉满到极致的弓。那不是普通的水,里面掺了刺激伤口的药剂,泼在遍布鞭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身上,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针同时扎进皮肉,又像是滚烫的烙铁直接摁在了裸露的神经上。
“呃——!”一声短促到极致的痛哼最终还是冲破了咬紧的牙关,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压抑的、破碎的哽咽。他的嘴唇早已被自己咬破,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混合着那令人作呕的药剂气味。原本就因为失血和疼痛而有些眩晕的大脑,在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刺激下,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彻底晕厥过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连空气都变成了利刃,切割着他灼痛的肺叶。汗水、血水和冰冷的药剂混合在一起,顺着他的下颌、脖颈不断滴落,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浑浊的水渍。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打着冷颤,牙齿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他不是不怕疼,也不是有多么钢铁般的意志。恰恰相反,他怕极了。作为一位养尊处优、凭借头脑和口才在政坛立足的S级哨兵,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这些年虽也有政敌倾轧,明枪暗箭,但多是权谋博弈,何曾落到如此赤裸裸的、毁灭肉体的境地……
他之所以死死忍着,不出声求饶,不崩溃失态,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一旦那口气泄了,一旦精神防线被这无休止的疼痛击垮,他可能就真的再也撑不下去了。他必须抓住点什么,必须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海洋里浮沉。
那个念头,是太子殿下。
是那双含笑的、偶尔带着戏谑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予他信任的蓝紫色眼眸;是那个在庄园里,纵容他慵懒享受、甚至会陪他一起挑剔点心甜度的储君;是那个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忠诚与……或许还有一丝更复杂的情感,全然交付的对象。
他绝不能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背叛帝国?谋杀?与“刃”勾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泉添或许精于算计,或许在政坛上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他有自己的底线,有对帝国、对太子不容置疑的忠诚。承认这些,不仅会毁了他自己,更会玷污太子的声誉,甚至可能被利用来攻击太子。他死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他只能忍。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对抗那几乎要将他意识撕裂的痛楚,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活下去”、“不能认罪”、“殿下会来”这几个简单的念头上。
黎沧扔掉了手中的空盆,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冷漠地看着在刑椅上剧烈颤抖、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却身处冰窖的泉添,狼青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件物品完成了一道清洗工序。
“冲干净了……”他干涩的声音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回荡,不带任何感情,“那就继续吧。”
他走回审讯桌后,那里坐着一名负责记录的下属,同样面无表情。黎沧拿起刚才放下的一叠纸,那是罗列着泉添“罪状”的卷宗。
“泉添议员,”黎沧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开始照本宣科,“现在,请你交代,你是如何与代号‘刃’的杀手林烨琦取得联系,并协助其潜伏到太子殿下身边的?具体的时间、地点、联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