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玥让晚晴看着货郎担,自己扶着货郎,慢慢往苏州府衙走去。一路上,货郎不停地说着自己孙子的小名、身上的胎记,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谢玥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安慰他几句。
到了府衙门口,守卫见谢玥穿着讲究,又认得她是谢浩楠的妹妹,立刻放行。谢玥扶着货郎走进府衙,穿过庭院,就见谢浩楠正坐在书房里,对着一堆卷宗皱眉。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官袍,头发用玉簪束起,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威严。
“大哥。”谢玥轻声唤道。
谢浩楠抬头,见是妹妹,还有一个陌生的老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笔:“玥儿?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谢玥把方才在巷子里的事说了一遍,又把货郎寻孙子的遭遇讲给谢浩楠听。谢浩楠听完,看向货郎,眼神里满是同情。他站起身,走到货郎面前,刚要开口询问细节,却突然顿住了。眼前这老人的眉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他皱着眉,仔细打量着货郎,脑海里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那是多年前的冬天,他被拐卖到中原王家村,在王老实家当牛做马,冬天里没有棉衣,手上冻得全是冻疮,又疼又痒,夜里常常睡不着觉。有一天,一个挑着货郎担的老人路过王家村,见他可怜,悄悄塞给了他一盒冻疮膏,还递给了他一本泛黄的画册。
那画册上画着江南的烟雨、小桥、乌篷船,还有盛开的荷花。就是那本画册,让他在寒冷的异乡,有了对江南的念想,也支撑着他熬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
“老伯,”谢浩楠的声音有些颤抖,“您是不是去过中原的王家村?大概十年前的冬天,您是不是给过一个手上长冻疮的小男孩一盒冻疮膏,还有一本画着江南风光的画册?”
货郎愣了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仔细打量着谢浩楠,看着他的眉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激动地上前一步,抓住谢浩楠的胳膊:“你……你就是那个小娃娃?当年在王家村,穿着破棉袄,冻得缩在墙角的那个孩子?”
谢浩楠用力点头,眼眶瞬间红了:“是我!老伯,真的是您!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再见到您!”
当年他从王家村出来后,一直记着那位货郎的恩情,也曾四处打听,可那货郎是走街串巷的,没有固定的住处,始终没有消息。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恩人,没想到今日竟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货郎也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看着谢浩楠,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官袍,哽咽道:“好,好啊!没想到你现在成了大官,真是苦尽甘来了!当年见你可怜,就想着帮你一把,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谢玥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重逢的场景,眼眶也湿了。她没想到,哥哥当年遇到的恩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位货郎。
两人激动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谢浩楠扶着货郎坐下,又让人端来热茶。货郎喝了口茶,缓了缓神,才说起自己的遭遇:“当年从王家村回来后,我就回了江南老家,可刚到家,就发现孙子被人贩子拐走了。这些年,我挑着货郎担,走遍了江南各州府,甚至又去了一趟中原,可始终没找到他的踪迹。”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画着孙子模样的纸,递给谢浩楠:“谢大人,求求你,帮我找找孙子吧。我老婆子走了,儿子儿媳说出去找孩子,也没回来,如今就剩我一个人,要是找不到孙子,我死也不瞑目啊。”
谢浩楠接过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孩童画像,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自己当年被拐的痛苦,更能体会货郎寻孙的艰辛。他郑重地将纸收好,对货郎道:“老伯,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当年您对我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如今我在府衙当差,定当竭尽全力帮您寻找孙子。”
他又让人拿来笔墨,让货郎写下孙子的详细信息,包括姓名、年龄、失踪地点、身上的胎记,还有自己的联系方式。货郎在苏州城外的小镇上租了间小房子,平日里就在附近的街巷卖货。谢浩楠也写下了自己的官邸地址和府衙的联系方式,递给货郎:“老伯,您拿着这个,要是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找我。我也会让人在各州府张贴告示,一旦有线索,立刻通知您。”
货郎接过纸条,紧紧攥在手里,对着谢浩楠连连作揖:“多谢谢大人!多谢谢大人!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谢浩楠连忙扶住他:“老伯,您当年帮过我,如今我帮您是应该的。咱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往后有消息,也好及时告知。说不定,我们能早日找到你牵挂的人。”
货郎用力点头,眼里满是希望。他知道,有谢浩楠帮忙,找到孙子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又聊了一会儿,货郎担心自己的货郎担还在巷子里,便起身告辞。谢浩楠让手下的衙役护送他回去,顺便帮他把货郎担取回住处。货郎感激不尽,跟着衙役离开了府衙。
看着货郎离去的背影,谢浩楠心里感慨万千。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暖阳,想起当年那本画着江南风光的画册,想起货郎塞给他的那盒温热的冻疮膏,眼眶又红了。
谢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大哥,没想到你和老伯还有这样的缘分。”
谢浩楠转过身,看着妹妹,笑了笑:“是啊,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当年他帮了我,如今我能帮他寻找孙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希望这次,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他知道,寻人的路或许还很长,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不仅为了货郎,也为了那些和他一样,曾在苦难中挣扎,却从未放弃希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