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御书房时,晚风拂过庭院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赵珩望着夜空里的星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心里默念:谢研,等着我。
与此同时,谢府内正是晚餐时分。堂屋的灯烛亮得温暖,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红烧肉炖得软烂,炒青菜还泛着油光,豆腐汤飘着葱花,还有谢研带回来的梅花糕,摆在盘子里冒着热气。林婉清正给谢玥夹了块肉,眼里满是笑意:“我们终于要回江南了!等回去,娘就给你们做松鼠鳜鱼,比京城的好吃。”
谢浩楠放下筷子,看向母亲:“娘,我们走后,‘婉清阁’交给谁打理呢?这铺子毕竟是咱们的心血。”
林婉清胸有成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这个我早安排好了。周夫人是你岳母,跟我一道把这铺子开起来,她懂丝绸的行情,而且这铺子本就有她的份子,交给她代为照看,我放心。至于铺子里的账目、进货这些具体事,陈掌柜是从苏州跟过来的老人,跟着咱们好些年年了,熟得很,完全能胜任。”
“这样的安排真不错。”谢浩楠点点头,谢语和谢玥也跟着应和,眼里满是期待。
只有谢研,手里握着筷子,却只扒着碗里的米饭,没动几口菜。她的心思早飘回了永宁巷口,赵珩离去的背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连家人说的江南美景,都没心思听。
“研儿,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林婉清注意到她的异样,伸手碰了碰她的碗,“是不是今日去铺子对账累着了?这红烧肉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啊?没什么。”谢研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却尝不出什么味道,“可能是有点累了。”
谢浩楠也察觉到妹妹的异样,却没追问。他知道妹妹性子内敛,不愿说的事,问了也没用。他只换了个话题:“等我们到了江南,正好又是春节,到时候带你们去踏青,再去金阊路的石桥上走走。听说江南的春天格外美丽,烟雨朦胧的,像画一样。”
“是啊!”谢玥眼睛亮了,“我还想去园林,看看书里写的‘与谁同坐轩’,是不是真的能看到满池荷花。”
谢研听着家人对江南的憧憬,心里的滋味却越发复杂。她本该欢喜,江南有她熟悉的老宅、后院的海棠,还有从小吃惯的桂花糖粥,可今日赵珩的话,却像根线,牵着她的心思,让她对离开汴京多了几分怅然。
夜深人静时,谢研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床帐上绣的兰草纹在烛影里晃着,她想起赵珩说“我会去找你”时的坚定,想起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可转念一想,他是金枝玉叶的皇子,自己不过是江南的商户女,两人之间隔着的,是比宫墙还厚的鸿沟。
“别想了,他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谢研翻了个身,自言自语道,伸手把烛火吹灭,强迫自己闭上眼。
可梦里,她却站在江南的烟雨中,青石板路湿滑,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向她走来,穿着青袍,步伐轻快,像极了西市初见时的模样。
次日清晨,谢府上下都忙了起来。丫鬟们抱着叠好的衣物往箱子里装,小厮们搬着家具往马车上运,院子里满是收拾东西的动静。谢研站在窗前,看着丫鬟把她的绣品、线轴放进木箱,心里五味杂陈——既盼着回江南,又忍不住想起汴京的人和事。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皇宫里,赵珩正跪在御书房的地砖上,语气比昨日更恳切:“父皇,儿臣想去江南,不仅是为了游历,更是想帮着父皇考察实情。儿臣听户部说江南赋税占了全国三成,可前几日微服时,见有些百姓日子并不好过,儿臣想亲自去查探,看看地方官的奏报是不是真的,也能给父皇分忧。”
皇帝看着眼前的儿子,挺直的脊背、眼里的恳切,倒像极了年轻时爱四处奔走的自己。他叹了口气,终是松了口:“去吧。但记住,你是皇子,行事不可任性,得带些靠谱的侍卫,凡事多跟江南的官员商量,不许擅自做主。”
赵珩喜出望外,连忙磕头:“儿臣遵旨!”
离开御书房,他几乎是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宫殿,立马叫来了贴身太监:“快!把我那套青色的便服找出来,还有去江南的地图,再备些路上用的干粮和伤药,越快越好!”
太监忙应着去了,赵珩站在窗边,手里捏着地图,指尖落在“苏州”两个字上,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知道,这一次,他离谢研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