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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寒夜冻疮(2 / 2)

他往灶膛里添了点柴,火苗舔着柴禾,发出噼啪的响声。他把冻僵的手伸到火苗边烤着,不敢靠太近,怕烫着,可离远了又不顶用。火光照着他的脸,映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着,黄河边的冰越结越厚,地里的麦子冻得直不起腰,连狗都缩在窝里不肯出来。王石的冻疮越来越重,手上的裂口开始流脓,脚上的冻疮烂得能看见红肉,走路一瘸一拐的,挑水时担子总往一边歪。

李氏骂得更凶了,说他是个废物,连点水都挑不好。可王石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干活,挑水、劈柴、喂猪,把该干的活都干了,然后就缩在柴房的草堆里,尽量不让李氏看见。

开春的时候,风里总算带了点暖意。黄河的冰开始融化,地里的麦子抽出点绿芽,可王石的冻疮却开始溃烂。他走路时脚底板像踩着棉花,又疼又麻,手上的伤口沾了水,肿得更厉害了。

那天他正在门口劈柴,听见村口传来铃铛声。抬头一看,是个货郎挑着担子走过来,担子上挂满了针头线脑、胭脂水粉,还有些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儿。货郎路过门口时,停下脚步,看了看王石的手。

“这孩子,冻疮怎么冻成这样?”货郎叹了口气,从担子里拿出个小瓷瓶,递过来,“药膏你拿着,治冻疮的。 ”

王石愣住了。他长这么大,除了上次一位石匠给他一把小凿子,还没人给过他东西。他看着货郎手里的白瓷瓶。他不敢接,手在衣角上蹭了蹭,往后退了一步。

“拿着吧。”货郎把东西塞进他手里,“药膏是江南来的,管用。”

王石的手被瓷瓶硌得生疼,却紧紧攥着,好像那是稀世珍宝。他抬起头,看着货郎被风霜吹皱的脸,憋了半天,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多有礼貌的孩子”货郎又在夹层里翻出本卷边的小人书,“这本《江南水乡图》也给你,上面画着江南的样子,字不多,慢慢认,也算学个本事。”

王石看着泛黄的小人书,书页边缘都磨得起了毛,封面上画着乌篷船和青石板路,稀罕得紧。

“拿着吧。”货郎把东西塞进他手里,“这书是我孙子看过的,你要是能认全上面的字,说不定将来真能去江南看看。”

“谢谢!”王石冲货郎鞠了一躬,眼里盈满泪水。

货郎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客气啥。”他挑起担子,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说,“我要去江南送货,那边暖和,冬天也能看见绿叶子,河里的水不结冰,地里的草都青着呢。”

王石站在门口,看着货郎的担子晃晃悠悠地走远,铃铛声越来越轻,最后消失在黄土坡的尽头。他把瓷瓶和小人书揣进怀里,贴着胸口,好像能暖到心里去。

夜里,他钻进柴房,先从怀里掏出瓷瓶,借着月光拧开盖子,一股清凉的药味飘出来,带着点草木的清香。他用冻僵的手指蘸了点药膏,轻轻抹在手背上的冻疮上,凉丝丝的,舒服极了。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小人书,凑到灶膛余烬的微光下。书页上的字歪歪扭扭,他一个都不认识,只盯着上面的画看——画里的人穿着轻薄的衣裳,河边的树长着绿叶子,还有弯弯的小船漂在水上。他用指尖轻轻摸着那些字,心里又好奇又忐忑。

第二天起,王石多了个心思。每天干完活,他就躲在柴房里,借着从破洞透进来的光翻小人书。遇到村里识字的老秀才路过,他就假装捡柴,远远跟着听老秀才教孩子念书,把听到的字音和小人书上的字对应着记。有时候记不住,他就用烧黑的木炭在柴禾上画,画了又擦,擦了又画。

有次李氏进柴房取柴,王石慌忙把小人书藏进草堆,却还是被发现了边角。李氏一把抢过去,翻了两页就扔在地上,用脚踩着骂:“小野种还想认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王石心疼得直发抖,等李氏走后,他赶紧把书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泥印,书页被踩破的地方,他用破布一点点粘好。

从那以后,他把小人书和药膏一起藏在柴房的墙缝里,只有夜深人静时才拿出来。他认的字越来越多,慢慢能读懂书上的句子——“江南三月,草长莺飞。”“小桥、流水、人家。两岸桃花开得正好”。每读一句,他心里的小火星就亮一分,好像已经能看见货郎说的江南了。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好像还留着瓷瓶和书页的温度。他想,等开春了,等冻疮好了,等把书上的字都认全了,他要去黄河边看看,朝着江南的方向,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