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大营连绵十里,你这点人撒进去,连个水花都见不着,不过是给人家塞牙缝罢了。”
“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什么叫行军打仗!”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几乎是指着杨再兴的鼻子骂他天真。
张俊本就烦躁,听了这话更是火大,但他对杨再兴的提议也存着疑虑,一时竟不知该帮谁说话,只是闷着脸,将腰间的刀柄捏得咯吱作响。
“张老将军息怒。”
杨再兴依旧是那副谦恭的神态,仿佛那句“乳臭未干”说的是别人。
他没有急于争辩,反而退了一步,再次对着沙盘一躬身。
“末将方才言语孟浪,思虑不周,让几位将军见笑了。”
他这一退,反倒让张叔夜准备好的一肚子刻薄话噎了回去,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种师道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杨再兴,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杨将军,你继续说。”
“老夫想听听,你为何觉得此法可行。”
杨再兴直起身,目光扫过四位主将截然不同的神情。
他知道,刚才那个过于激进的提议,已经触动了老将们用兵谨慎的底线。
他需要一个更能让他们接受的台阶。
“回种帅,末将并非是说,要靠这几千人就击败金军主力。”
“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诚恳地说道:“末将的意思是,如今我军对金人主力大营的内部情形,几乎一无所知。”
“他们的粮草究竟囤于何处?”
“中军大帐位于何方?”
“各部兵力如何分布?”
“夜间防卫有何漏洞?”
“这些,我们都只是一知半解。”
“无论是全军突进,还是步步为营,甚至是固守待敌,都像是闭着眼睛在跟一个壮汉搏命,胜负只凭天意。”
他停顿了一下,让帐内几人有时间消化他的话。
“所以,末将斗胆,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
杨再兴的语气愈发沉稳:“请拨给末将一支精锐,不必多,三千人足矣。”
“我们不求惊扰敌军主力,只求悄然渗透,潜入其腹地。”
“我们的任务,不是杀伤,而是侦察。”
“去摸清他们每一条运粮小道,画出他们每一个营寨的布局,探明他们主将的位置。”
“我们将化作大军的眼睛和耳朵,将金军这张大网的每一个节点,都看得清清楚楚。”
“待我们掌握了足够的情报,再来商议下一步的战略,届时,是攻是守,是疾是缓,便不再是凭空臆测,而是有的放矢。”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它将之前那个听起来像是“匹夫之勇”的骚扰计划,变成了一个缜密而审慎的“渗透侦察”方案。
刘光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第一个出声附和:“此法甚好!
先探后动,既不冒进,又不至于坐失良机,还能摸清敌人的底细。
这……这是一举两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