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让全队官兵对这些新来的“杂牌军”刮目相看。
消息传回中军,刘光世看着那些缴获来的金军号角和弯刀,脸上满是惊讶,他咂了咂嘴,对张俊道:“嘿,还真是看走眼了。
我原以为是些累赘,没想到这帮‘草莽英雄’,还真不是‘等闲之辈’。”
张俊却没有他那份轻松,他的目光望向北方,显得更为深邃。
他看到那些新加入的义士正被老兵们围着,分着水囊里的水,比划着刚才的战况,隔阂正在迅速消融。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全新的感悟:“光世,你现在明白了吗?
太上皇的深意,我直到今天才算看清了些皮毛。”
刘光世不解地看着他。
“严明军纪,斩杀扰民之兵,是为‘立信’,让百姓信我们,敬我们,这是大军的‘根’。”张俊伸出一只手,仿佛在丈量着什么。
“如今,广纳天下义士,得他们熟知乡土之利,得他们同仇敌忾之心,是为大军添‘翼’。
根深而叶茂,羽翼丰满,方可高飞。
我大宋王师如今,才真正算得上是‘如虎添翼’啊!”
与北方前线那正在发生的微妙融合不同,京城郊外的大校场,气氛则像是被夏日毒辣的日头烤得快要炸开的火药桶。
岳飞面临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远比指挥一场战役要复杂得多。
他不仅要忍痛将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神武军”精锐骨干拆散,像撒豆子一样分派到张俊、刘光世、韩世忠的三路大军中去,
更艰巨的任务,是把京畿附近所有能抽调的禁军和地方厢军,统统塞进他那个能把铁人榨出油的“魔鬼熔炉”里,重新锻造成钢。
这些地方厢军,说是兵,更像是披着层兵皮的百姓。
常年驻守一地,别说操练,许多人连兵器都快拿不稳了,日子过得比寻常乡里的闲汉还要松散。
纪律涣散,体能孱弱,往校场上一站,东倒西歪,交头接耳,活脱脱就是一盘谁也捏不成团的散沙。
岳飞的训练法子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下了十八层地狱。
只是最简单的负重跑,半个时辰下来,队伍里就倒了一片,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如同离了水的鱼。
“哎哟……我的娘哎,这哪是练兵,这是要人命啊……”一个瘦得像麻杆的士兵扔下手里充作负重的石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谁说不是呢,在咱们县里,喝喝茶,巡巡街,一天就过去了。
到这儿倒好,天不亮就得爬起来,跑到天黑……这日子没法过了!”旁边一个胖些的立刻附和,一边说一边偷偷往队伍后面缩,想找个阴凉地儿躲躲。
抱怨声、偷懒耍滑的,就像夏天的蚊蝇,嗡嗡作响,怎么也赶不绝。
岳飞那张被风霜刻画过的脸庞铁青着,他背着手,迈着沉重的步子在队列间来回踱步,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一名都头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岳帅,这些厢军底子太薄了,要不……今天的量先减一减?
循序渐进,不然弟兄们怕是真撑不住。”
岳飞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盯着那名都头,目光冷得像冰:“撑不住?
上了战场,你跟金人说,咱们底子薄,让他们砍得慢一点、轻一点,行不行?”
都头被他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呐呐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