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的,就是将岳帅当年练兵的魂,将那种“魔鬼式”的严酷,一点一点地重新注入这支禁军的骨子里,将他们从安逸中敲醒,淬炼成真正的百战精钢。
大军如一条黑色的铁龙,蜿蜒着向北行去。
与以往的出征不同,这条巨龙的行进异常安静,除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车轮的辚辚声,几乎听不到喧哗。
沿途的村镇,百姓们不再是惊恐地闭门躲藏,而是自发地站到路边。
他们不像是在看一支军队,倒像是在送别自家的子弟。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颤巍巍地捧着一篮子刚煮好的鸡蛋,想要塞给一个路过的年轻士兵。
那士兵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鸡蛋,喉结滚动了一下,却连连摆手,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大娘,使不得,军中有令,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
“孩子,拿着吧,这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老婆婆的眼眶湿润了,“你们是去打金狗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士兵旁边的队正立刻低声喝止:“胡闹!”
“忘了太上皇的第三条军令了?”
“想掉脑袋吗?”
那士兵一个激灵,对着老婆婆深深鞠了一躬,便头也不回地跟上了队伍。
老婆婆捧着篮子,愣在原地,许久,她浑浊的眼中流下的却不是失望的泪水。
这样的场景,在漫长的行军路线上不断上演。
百姓们眼中的敬畏,渐渐被一种真切的亲近和希望所取代。
他们看到了,这支禁军,真的不一样了。
然而,再严明的纪律,也管不住人肚子里的饥饿。
连续数日的急行军,啃着冰冷的干粮,对于一些意志薄弱的新兵来说,是一种残酷的煎熬。
这日黄昏,大军在一片河谷旁安营扎寨。
炊烟尚未升起,三个新兵趁着巡逻的空隙,偷偷溜出了营地。
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一户孤零零的农家,晚风中送来了淡淡的饭菜香,像一只无形的手,勾着他们腹中的馋虫。
“……就拿一点点,给点碎银子就是了。”
一个瘦高的士兵舔着干裂的嘴唇,低声说道。
“不行!”
“被杨将军知道了,会没命的!”
另一个稍胖的士兵有些害怕。
“怕什么?”
“天这么黑,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再说,咱们是去为他们卖命的,吃他家一点东西怎么了?”
领头的那个士兵胆子最大,他推了一把同伴,“饿死在路上,跟被金人砍死,有什么区别?”
“走!”
三人借着夜色,摸进了那户农家。
院子里的狗刚叫了一声,就被一脚踹得呜咽着躲了起来。
他们闯进低矮的茅屋,不由分说地从锅里抢走了半锅还温着的粟米饭和几块腌肉。
那家的男主人想要阻拦,却被推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抱着食物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清晨,杨再兴正在巡营,检查士兵们的装备。
忽然,亲兵来报,说营门外有一对农家夫妇,跪在那里,非要求见将军。
杨再兴眉头一皱,来到营门。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和他的婆娘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脸上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你们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