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术不是傻子,他下一次攻城,必然会想出应对之策。
“传令下去,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抚恤阵亡将士家属。”
......
相府的深夜,静得能听见烛火爆开的轻微毕剥声。
蔡京端坐于书房的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那玉佩的冰凉触感,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燥热。
他的面前,是一张来自城头暗探的密报。
寥寥数语,却字字如针,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金兵攻城受挫,死伤数千。”
“官家亲临城头,斩将立威,犒赏三军,军心大振。”
“李纲、宗泽等主战派,已然奉官家为神明。”
蔡京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神明?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阴冷。
一个沉湎于笔墨丹青、声色犬马的废物,一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二十余年的傀儡,怎么可能在几天之内,就变成了力挽狂澜的神明?
这不合常理。
这简直是荒谬绝伦。
可城头上的鲜血和金兵退却的狼狈景象,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那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赵佶,仿佛一夜之间被换了魂。
不,或许不是仿佛。
蔡京的眼中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惊疑。
他感觉自己经营了一辈子的棋盘,突然被一只粗暴的手,掀翻在地。
所有的棋子都乱了。
最可怕的是,那个原本应该是棋盘上最温顺、最没有威胁的“帅”,如今却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无比烦躁,甚至生出了一丝久违的恐惧。
“太师!”
一个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肥胖的身躯让门槛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童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汗水和惊慌,他那属于宦官的尖细嗓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更加刺耳。
“出大事了,太师!那疯子皇帝,他……他真的把金人给打退了!”
蔡京冷冷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慌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阴沉的威压,让童贯瞬间闭上了嘴,只是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
“一个阉人,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如何成大事?”
童贯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反驳,只是谄媚地躬下身子。
“太师教训的是,是奴婢……是奴婢失态了。”
“只是……只是这事太过蹊跷,那官家今日在城头,简直像变了个人,杀气腾腾,连金人都被他吓住了!军中那些丘八,现在都快把他当活祖宗供起来了!”
蔡京缓缓放下玉佩,站起身,踱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吓住?”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女真蛮子是虎狼,会被一个人的杀气吓住?他们只是被那闻所未闻的守城法子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发出笃、笃、笃的轻响,仿佛在敲击着童贯的心脏。
“问题不在于他怎么打退了金人。”
“而在于,他为什么会懂这些。”
“更在于,他为什么敢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