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放松了手臂,却依旧将怡鸢圈在势力范围内,姿态慵懒却占有欲十足,“堂堂天界太子,竟被一只小狐狸躲得束手无策?慕辰,你这追人的本事,可比你的修为差远了。”
他毫不客气地出言调侃。
怡鸢嗔怪地睨了凌归一眼,示意他莫要捣乱。
她沉吟片刻,清澈的眼眸中流转着洞察人心的微光,看向慕辰,声音温和却直指要害:“慕辰殿下,恕我直言。您是否……只看到了自己捧出的心意,却忽略了子露肩头沉压的顾虑?”
慕辰一怔:“顾虑?”
怡鸢轻轻叹息,似有感同身受的怅惘:“殿下,您是未来的天帝。这身份,是您的荣耀,却也是……横亘在您与子露之间,一道她或许自觉永难跨越的天堑。”
她稍作停顿,斟酌词句,试图让这位久居高天的太子理解另一重世界的压力:“子露贵为四大妖君之一,显赫尊荣,但在仙界某些根深蒂固的规条眼中,‘妖’字本身,便似带着原罪。她并非不喜您,恰恰可能……是太过在意了。”
她的声音带着理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她惧的是自身配不上您这天界储君的身份,惧这份情愫会为您招致非议与烦扰,惧有朝一日……您端坐九重至尊之位时,她的存在会成为您史册上的‘微瑕’。她躲避您,非为厌恶,更像是……因自卑而怯懦,因深惧而退缩,怕泥足深陷,最终徒惹伤悲。就如同昔日……”
她说到此处,下意识地侧首望了一眼身边的凌归,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未有尽言,其中意味却已分明。
慕辰如遭雷劈,骤然僵立当场!
怡鸢的话语,宛如一道撕裂迷雾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一直忽视的盲区。
他满心满眼皆是子露的翩跹身影,只想着如何讨她欢心,如何靠近她……却从未真正站在她的境地思量半分!
他视身份为寻常,甚至以为是锦上添花,何曾想过,这身份于子露而言,竟是千钧重负和痛苦之源!
是了!
他是未来天帝!
这身份他与生俱来,从未觉是负累,反视作责任与荣光。
他心仪子露,只因她是子露,从未想过要她因身份而改变分毫,更不觉妖君之位有何不妥。
他渴求的是子露心悦慕辰其人,而非天界太子其位!
然这一切,他竟从未向她明晰剖白过!
他的靠近,在子露眼中,恐怕只带来了无尽的压力和望而却步的绝望!
巨大的震撼与滔天的懊悔席卷了慕辰。
他面色几变,眸中情绪由困惑转为震惊,再化为深切的愧疚与顿悟。
他猛地起身,对着怡鸢深深一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诚挚:“多谢怡鸢妖君一语点醒梦中人!是慕辰……愚不可及!竟从未体谅她心中背负如此重山!”
此刻他心急如焚,只欲立刻飞至少女身边,将满腔赤诚尽数剖白。
慕辰匆匆拜别,身影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消失在殿门之外。
殿内,一时间只余桂花甜香静静弥漫,以及……某个打翻的醋坛子散发出的浓重酸气。
凌归望着慕辰消失的方向,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长臂一伸,再次将怡鸢捞回怀中,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语气酸得能渍梅子:“哼,一口一个‘子露’,剖析得鞭辟入里……阿鸢,你对他的事,倒是分外上心?嗯?”
那声“嗯”尾音危险地上扬,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威胁与拷问。
怡鸢被他这毫不讲理的醋意弄得哭笑不得,心底却软成一汪春水。
她无奈地深深叹息,抬手轻轻抚过他紧绷的脊背,语气里是满满的纵容与轻哄:“你呀……堂堂北海仙君,怎的醋劲比北海还深?他是你挚友,子露是我姐妹,助他们解开心结,岂非理所应当?我心里装着谁,难道你不知?”
她说着,主动柔顺地偎进他胸膛,以行动安抚这只奓毛的北海凶兽。
凌归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和全然的依赖,那冲天酸气方才稍稍平息,却仍不忘傲娇地轻哼一声,手臂却收得更紧,将脸埋入她馨香的颈窝,贪婪汲取着只属于她的气息。
暖玉生烟,桂香缭绕,冰宫偏殿之内,唯余彼此相拥的暖意和无声流淌的缱绻温情。
至于殿外那对身份悬殊的有情人该如何破局?
此刻,暂不萦绕于此间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