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许渊的身影化作一道孤绝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吞噬一切的灭世旋涡之中!
(二)
才一入阵,便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连神力感知都被极大压制。无数怨魂的哀嚎、诱惑的低语、愤怒的咆哮在耳边疯狂回荡,试图撕扯他的神魂。许渊心如磐石,无视所有干扰,神念如蛛网般细细探查这扭曲空间的每一丝波动。他深知,阵眼核心——那颗由萧问本源魔念凝聚的“魔心”,必然隐藏在最深的幻象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已是万年。
一点微光在前方亮起,迅速扩大,驱散了浓稠的黑暗。
许渊瞳孔微缩。
眼前,是灵山。云雾缭绕,仙葩吐蕊,灵气盎然得令人心醉。这是他记忆中……最宁静美好的地方。
“许渊?”
一个既熟悉入骨,又恍如隔世的声音,带着一丝娇憨的疑惑,自身后传来。
许渊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缓缓转身。
凤弥。
一袭如火的红衣,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弯弯,带着他记忆中永不褪色的、天真烂漫的笑容,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微风拂过,调皮地撩动她额前蓬松的刘海。
“你终于醒了。”她笑着走近,语气亲昵自然,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生死相隔,从未有过那撕心裂肺的离别。她伸出纤纤玉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依恋地,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许渊,可是有什么想说的?”她仰着脸,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单纯的好奇。
许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他沉默了片刻,喉结微动,最终只是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常温柔的语调低声道:“以后……再说吧。”
时间在这幻境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温馨的日常一幕幕上演。直到某一日,凤弥的目光被桌上一物吸引——那是一只雕刻着精致樱花的玉镯,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许渊,这个是?”她好奇地拿起,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喜爱,“真漂亮!是送给我的吗?”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与期待。
许渊没有看她,只是闭着眼,仿佛在假寐。就在凤弥欣喜地将玉镯往皓腕上套去的那一瞬——
“你不是她。”
许渊的声音,平静、冰冷,没有丝毫犹疑。他倏然睁开双眼,那眼底深处,是洞穿一切幻象的清明,以及……一丝深深的痛楚。
“什么?!”凤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化为错愕。
许渊没有再看那张与挚爱一模一样的脸。他抬手,沛然神力汇聚掌心,没有丝毫留恋,决绝地挥出!幻象如泡影般破碎,灵山的景象寸寸崩塌,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三)
场景瞬间转换。
依旧是黑暗,但这一次,是束缚与绝望的黑暗。凤弥被漆黑的魔链紧紧捆绑在一根刻满诡异符文的魔柱上,气息微弱,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祈求。无数充满蛊惑力的声音在许渊耳边、心底疯狂叫嚣:
“救她!”
“快救她啊!她是你唯一的执念!”
“放弃吧,毁掉魔心,她也会彻底消失!”
“你忍心再看她受苦吗?”
“救下她,你就能拥有永恒的幸福!”
那被魔链束缚的身影,那痛苦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刺入许渊心中最柔软、最不可触碰的角落。沉重的脚步,仿佛不受控制般,带着千钧之力,一步一步,朝着那魔柱的方向……挪动。
就在他的心神剧烈震荡,即将被那绝望的幻象彻底吞噬之际!
嗡——!
一直沉寂的赤羽弓,突然在他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道纯净而温暖的赤红光华,如同破晓的曙光,自弓身激射而出,在他面前凝聚成一个虚幻却无比清晰的身影。
依旧是凤弥。
但不再是阵中幻象的娇憨或痛苦。她悬浮于空,红衣猎猎,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却无比坚定的神性光辉。她的眼神清澈而睿智,带着穿透一切的悲悯与力量。
“许渊,”她的声音直接响在他的神魂深处,如同清泉涤荡污浊,“别信。那不是真正的我。”她的目光穿透许渊,落在那魔柱上痛苦挣扎的幻影,“许渊,你还记得……你为何而来吗?”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唤醒的力量。
许渊的脚步,骤然停住。赤羽弓的光芒,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他即将沉沦的心神。
“许渊,你看清楚,”虚幻的凤弥指向那魔柱,“那是我吗?那是魔心所化的陷阱!它在啃噬你的意志!你不可以迷失!毁掉它,毁掉这魔心,众生才得安全,三界才得安宁!”她的声音带着急切的恳求,却蕴含着无比强大的信念。
许渊的目光,在虚幻的凤弥与魔柱上的“凤弥”之间反复移动。剧烈的挣扎在他眼底翻涌,如同风暴中的大海。那被束缚的痛苦身影,是他心中永恒的伤痕,是支撑他走过无数孤寂岁月的执念。而眼前这虚幻却无比真实的灵体,则承载着他最深沉的承诺与责任——守护她所珍视的一切。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最终,所有的挣扎、痛苦、不舍,都化为了一声低沉的、仿佛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回应:
“……好。”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那虚幻的光影,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许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听到这个字,虚幻的凤弥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无比欣慰、也无比释然的笑容。那笑容,仿佛照亮了这无边黑暗的最后一抹霞光。
“既然这是你所期愿的,”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愈发透明,声音却清晰无比,“我定……助你实现。”
再无犹豫!
许渊猛地转身,背对着那魔柱上痛苦的幻影,也背对着那即将消散的挚爱虚影。他拉开手中的赤羽弓,体内残存的所有神力、本源之力、乃至最后一丝生命之火,尽数燃烧!弓身赤芒暴涨,如同握着一颗即将爆发的恒星!一道前所未有的、凝聚了战神许渊全部意志与牺牲的赤金神箭,在弓弦上凝聚成形!
箭锋所指,正是那束缚着“凤弥”的魔柱核心——那里,一颗由最纯粹、最邪恶的魔念凝聚、不断搏动扭曲着的“魔心”,正散发出毁灭一切的波动!
“破——!”
伴随着许渊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吼,那道燃烧着一切的箭矢离弦而出!
箭光所过之处,黑暗如同脆弱的幕布般被撕裂、净化!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带着对挚爱的承诺,带着对众生的守护,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颗搏动的魔心!
咔嚓——!
如同琉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响彻了整个灭世之阵!
魔心……崩碎了!
(四)
灭世之阵的核心,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旋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剧烈地扭曲、震荡!然后,在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中,轰然破碎!无尽的黑暗被一道自内而外爆发出的、纯净而浩瀚的神光驱散、净化!笼罩三界的毁灭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神界门前,苦苦支撑的众神只觉压力一轻,那令人窒息的魔气骤然溃散。残余的魔兵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纷纷瘫软倒地,化为飞灰。
“成了!阵破了!”垠玄望着那破碎的魔阵核心,声音带着狂喜,却也带着无法言说的沉重。他知道,是谁换来了这胜利。
阵中,随着魔心崩碎,幻象彻底消失。
许渊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弥漫全身,仿佛卸下了背负万古的重担。他的身体变得无比轻盈,如同飘零的落叶,在残存的神光碎片中缓缓向下坠落。视野开始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在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迷蒙的光影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红衣似火,笑靥如花。
她静静地站在光里,温柔地注视着他,眼中是理解,是欣慰,是永恒的爱意。
一丝极淡、却无比满足的笑意,在许渊冰冷的唇角悄然绽放。
‘凤弥……临昭……’
最后的念头,如同叹息般拂过心间。
‘你们所期待的……安宁盛世……本尊……替你们……守住了……’
他的身影,在净化一切的神光余晖中,彻底消散,归于天地。唯有一缕清风,携着那柄失去光芒的赤羽弓,悄然落回垠玄颤抖的手中。
(五)
[**赠言:**]
前世种种,俱作云烟过眼。花开是缘,花落是劫;聚散离合,不过浮生一梦。冥冥相逢,是启程时未解的谜题;蓦然回首,是行路中尚浅的余痕。
当新的薪火于灰烬中悄然点燃,其光虽微,足破万丈深渊之沉黯。命运巨轮止歇的刹那,非是终结,乃是……承续的开端。
水中月,镜中花,终是虚妄;梦中人,心中事,刻骨铭心。凡尘因果,织就今世情缘。所寻所探,所执所念,唯系一人,足慰平生。前路迢迢,唯愿此心相伴;光阴荏苒,唯期与卿……同归。
—— 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