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器入肉的沉闷声响,如同惊雷般在凤弥耳边炸开!
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都要绝望的剧痛,从她的侧腰猛然爆发!凤弥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一截染血的、闪烁着幽蓝魔纹的匕首尖端,从自己腰侧透体而出!
握着匕首柄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和冰冷……是秦焱!
凤弥的身体猛地僵住,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身侧的秦焱。
那双刚刚恢复清明、曾对她露出温暖笑意的黑色眼眸,此刻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挣扎,只有一片死寂的、被彻底操控的麻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刺穿她身体的,不是他自己的手,而是一件冰冷的工具。
凤弥的手,下意识地、死死地抓住了那透体而出的冰冷刀身!滚烫的金色神血顺着她的指缝和冰冷的刀刃疯狂涌出,滴落在地,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在死寂的崖顶显得格外刺耳。
“为……什么?”凤弥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她看着秦焱空洞的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丝熟悉的波动,一丝挣扎……哪怕一丝痛苦也好。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虚无。
回答她的,不是秦焱,而是远处扶婉那如同毒蛇吐信般怨毒而快意的笑声:
“呵呵呵……为什么?”扶婉挣扎着坐起,倚靠着崖壁,嘴角挂着恶毒的笑容,鲜血不断从她肩头的焦黑伤口渗出,“因为你太蠢!太相信所谓的‘朋友’!太相信那可笑的‘情谊’!这本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数!善良?呵,在魔界,善良就是催命符!这就是你的定数!你的报应!哈哈哈哈——!”
定数?报应?
凤弥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眼底深处翻涌起滔天的巨浪!剧痛撕扯着她的身体,背叛的冰冷冻结着她的心,但扶婉那“定数”二字,却像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她骨子里最深的桀骜与不屈!
‘定数?’凤弥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嘶吼,那被剧痛和虚弱掩盖的眸底,骤然燃起两簇比九天神火更加炽烈、更加决绝的金焰!‘我凤弥——从来就不信什么狗屁定数!’
她死死盯着秦焱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仿佛要用目光穿透那层被魔咒覆盖的屏障,声音带着血沫,却异常清晰地呼唤:“阿焱……看清楚!我是谁?!我是凤弥!看着我!”
回应她的,依旧是死寂的麻木。
扶婉的狂笑更加刺耳:“省省力气吧!本护法的‘摄魂傀儡咒’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为了这一刻,我可是在他身上下了血本!从他踏入魔界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本护法掌中的提线木偶了!哈哈哈哈!”
然而,就在扶婉得意狂笑之际——
“嘀嗒!”
一滴滚烫的金色神血,恰好滴落在凤弥腰间悬挂的那枚古朴玉佩之上!
嗡——!!!
玉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烈日般耀眼的璀璨光芒!一道纯粹由光芒构成的巨大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将凤弥和如同木偶般持刀的秦焱笼罩其中!形成一个绝对隔绝内外的神圣光茧!
扶婉的狂笑戛然而止,惊愕地看着那光茧:“那是什么?!”
(三)
光茧之内,时间与空间仿佛被扭曲。无数光怪陆离、模糊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涌入凤弥和秦焱的脑海!
凤弥看到了——
神界初立,百废待兴。
画面中,并非她想象中威严神圣的主神,而是一个面容温和、眼神却带着无尽疲惫与悲悯的青衫男子(主神)。他对面,是魔气滔天、面容俊美邪异却带着疯狂执念的玄衣男子(魔帝萧问)。两人在混沌虚空对峙,言语交锋间是道与魔的终极碰撞!
最终,主神以自身神格为引,化作惊天一剑,洞穿了萧问的胸膛!一颗漆黑如墨、跳动着毁灭之力的心脏(魔心)被生生剜出!然而,那魔心并未被摧毁,而是在主神力量耗尽的瞬间,化作一道无形的黑光,遁入了下界凡尘!
紧接着,画面一转——
凡界,一个偏僻村落。
一个刚刚出生便已夭折、气息断绝的男婴被草席包裹,丢弃在乱葬岗。那道无形的黑光如同找到了归宿,瞬间没入婴儿冰冷的身体!下一刻,奇迹发生了!婴儿那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竟在魔心融入的瞬间,重新开始了微弱的搏动!
包裹的草席被蹬开,露出婴儿眉心一道若隐若现的黑色火焰印记!他,活了过来!被路过的妖族拾走,因体内魔气与妖气相冲,被视为不祥,在妖魔交界的夹缝中挣扎求生……他,就是秦焱!
画面再转——
动荡的神界。
主神陨落不久,神界权力交接,垠玄、许渊、临昭临危受命,焦头烂额地处理着因魔帝陨落而爆发的各界动乱。一个戴着兜帽、气息诡秘的黑衣女子(萧灵)如同鬼魅般潜入神界深处,在幼年凤弥沉睡的摇篮边,悄然种下了一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莲花印记(赤墨莲之种)!那印记一闪而没,融入凤弥的眉心!
最后的画面——
禁忌之地,往生轮前。
秦焱的身影出现,他触碰了那禁忌的轮盘!往生轮光芒流转,映照出的并非他的过往,而是……一片尸山血海、六界崩毁的末日景象!在景象的最中心,是凤弥浑身浴血、神格碎裂的凄惨身影!而在秦焱自己的胸口,一个漆黑的旋涡正在吞噬一切……那是魔心失控的征兆!画面最终定格在凤弥那双充满悲伤和难以置信的眼眸上……
“不——!!!”凤弥在光茧中发出无声的嘶喊!巨大的信息洪流冲击着她的灵魂!魔心的真相!赤墨莲的阴谋!秦焱的宿命!还有……那来自往生轮的、指向自己的绝望预言!
而秦焱,那空洞麻木的双眼,在接触到往生轮预言画面的瞬间,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炸裂开来!剧烈的痛苦、挣扎、绝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被魔咒禁锢的神魂!他握着匕首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咔嚓!”
承载了太多秘密、释放了太多力量的玉佩,在播放完最后一幕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彻底碎裂!
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消散在光茧之中,仿佛带走了所有沉重的过往,也切断了与现实的最后一丝联系。
(四)
光茧消散!断魂崖的景象重新映入眼帘!
就在光茧消失的刹那,秦焱眼中那刚刚燃起的一丝挣扎和痛苦,瞬间被扶婉强行催动的魔咒再次压了下去!空洞和麻木重新主宰了他的眼眸!他握着匕首的手猛地一紧!
“噗——!”
那柄深深刺入凤弥腰侧的魔纹匕首,被秦焱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拔了出来!
金色的神血如同喷泉般从凤弥腰侧的恐怖创口狂涌而出!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手腕上的天玟剧烈闪烁着,试图修复那可怕的伤口,但这一次,它释放出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为了保护被魔咒控制的秦焱,它之前已消耗了太多力量!
“废物!连这点事都做不干净!”扶婉看到秦焱眼中一闪而逝的挣扎,怒骂一声。她强忍着神火灼烧的痛苦,眼中杀机暴涨!她不能给凤弥任何喘息之机!一道凝聚了她最后魔力的、漆黑如墨的死亡光束,如同毒龙出洞,带着毁灭一切的怨恨,直射向跪倒在地、血流如注的凤弥后心!
就在那致命光束即将吞噬凤弥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扑了过来,用自己并不宽阔的后背,死死地挡在了凤弥身前!
“阿焱——!!!”凤弥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噗——!”
漆黑的光束毫无阻碍地洞穿了秦焱的胸膛!可怕的魔心在瞬间肆虐开来,疯狂破坏着他本就脆弱的身躯!
“呃啊……”秦焱的身体猛地一僵,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他口中、胸口喷涌而出!他眼中的空洞和麻木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带着无尽痛楚和……解脱的清明。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凤弥,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凤……姐姐……”他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对……对不起……阿焱……不是……故意的……”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几乎将他淹没。
凤弥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接住他软倒的身体,双手颤抖着想要捂住他胸前那恐怖的伤口,金色的神力不顾自身枯竭,疯狂地想要涌入,却被秦焱体内肆虐的魔能狠狠排斥开!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没关系!凤姐姐原谅你!别说话!我救你!我一定救你!”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秦焱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凤弥试图输送神力的手。他的手冰冷刺骨,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他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凤弥,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光茧中揭示的一切。
“没……没用的……凤姐姐……”他喘息着,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这结局……阿焱……早……早就看到了……”他的目光投向虚无,仿佛再次看到了往生轮中那片毁灭的景象。
“不!别说傻话!”凤弥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秦焱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凤弥脸上,带着一种托付一切的沉重:“有……有些事……你……应该……也知道了……”他指的是玉佩揭示的、关于魔心和他自身宿命的真相。
凤弥泪眼朦胧,用力点头:“是!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她的心如同被撕裂,痛得无法呼吸。
秦焱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手,颤抖着按在了自己剧烈起伏、却已被魔能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胸口。那里,是魔心所在!
“魔心……在……这里……”他的声音细若蚊蝇,眼神却无比清澈地看着凤弥,“凤姐姐……剩下……的事……拜……拜托……你了……”
他深深地看着凤弥,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然后,那只按在胸口的手,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向凤弥的方向推了一下。
“请……收好……它……”
这一个字,如同万钧重锤砸在凤弥心上!她明白秦焱的意思——取出魔心!肩负起他无法完成的、阻止浩劫的使命!
“好……”
凤弥的声音哽咽破碎,带着无尽的悲痛和决绝,重重地点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秦焱渐渐失去温度的脸颊上。
秦焱看着凤弥的泪眼,那释然的笑容凝固在嘴角,眼中最后的光彩如同风中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最终……彻底熄灭。按在胸口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断魂崖上,寒风呜咽,卷起焦土与血腥。扶婉怨毒的喘息,魔兵惊恐的低语,都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幕布。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凤弥怀中那具逐渐冰冷的身体,和她那无声的、撕心裂肺的悲恸。金色的神血与暗红的魔血在她身下交融,绘成一幅绝望而悲壮的图景。魔心的重担,宿命的轮回,在这一刻,沉重地压在了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