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约协议在第二天上午,由江浸月亲自交给了前来送生活用品的周屿。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信封递过去,神色平静得可怕。
周屿看到信封上“解约协议”四个字,脸色骤变,试图劝说:“江小姐,这……殷总他……”
“请转交给他。”江浸月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转身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周屿不敢耽搁,立刻将协议送到了公司。
殷夜沉看到那份协议时,正在签署一份价值数十亿的并购案文件。他的手指瞬间收紧,昂贵的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乌云在低空翻涌,闷雷如同困兽的咆哮,在天际滚滚酝酿,狂风呼啸着刮过别墅外的树丛,发出令人不安的呜咽声。
别墅里一片寂静黑暗,只有江浸月的卧室门缝下,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那份决绝签署的解约协议,并未带来预期的解脱,反而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她坐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像一头预感风暴来临的困兽。
突然,别墅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沉重而急促的、带着毁天灭地气势的脚步声。
“砰——!”
客厅的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他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胡乱地扯开,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有些凌乱,几缕垂落在饱满的额前,更添几分戾气。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所有血液都涌向了那双眼睛——那双凤眸,此刻猩红得骇人,里面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狂怒、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即将破笼而出的恐慌。
江浸月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听到动静,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殷夜沉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他一眼就锁定了那个单薄的身影。
“你要解约?”殷夜沉的声音因为急速赶回和压抑的怒火而沙哑紧绷,他几步走到她面前,将那份协议狠狠摔在桌上,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濒临失控的颤抖,“谁给你的胆子?!谁允许的?!”
江浸月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那慑人的目光。她的脸色在窗外闪电的映照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狂怒,但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怒火深处,一丝被掩饰得极好的、类似于……恐慌的东西?
“殷总,”她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协议条款写得很清楚,违约责任我会承担。从今以后,我们两清了。”她试图维持最后的冷静和疏离,但尾音那细微的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两清?”殷夜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她困住,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和那股熟悉的、此刻却带着毁灭意味的雪松冷香,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江浸月!”他低吼着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你告诉我!怎么两清?!你把我殷夜沉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啊?!”
他的质问依旧带着惯有的强势,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濒临失控的颤抖。
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愤怒,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江浸月一直强行压抑的情绪闸门。 连日来的委屈、恐惧、羞辱、不被信任的绝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那你又把我当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汹涌而下,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和尖锐的质问,“一个可以任由你定义、需要时‘照顾’、不需要时就扔在一旁的‘商业伙伴’?!一个你必须刻上名字、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甚至连哭都不能对着别人的所有物吗?!”
“殷夜沉!你有没有心?!”她哭喊着,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虽然那力道对他而言如同挠痒,却充满了她所有的无助和愤懑,“我被全网骂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用那份声明把我撇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她的哭喊,像无数把利刃,将殷夜沉所有的怒火和强势瞬间肢解。他看着她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如同破碎琉璃般的模样,听着她字字泣血的控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残忍地揉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拉开通往后院的玻璃门,朝着通往庭院的后门跑去,狂风瞬间灌入,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散了她的哭喊。
殷夜沉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
院子里,狂风更甚,卷起地上的落叶尘土,打在脸上生疼。天际的闷雷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闪电如同银蛇,一次次撕裂漆黑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