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夜沉的伤势不允许长途跋涉,但封闭的医院环境显然也不利于身心恢复。在他情况稍稳后,周屿便安排好了一切,一行人悄然转移至位于轻井泽的一处私密别墅。
这里与东京的喧嚣繁华截然不同。别墅隐于一片茂密的白桦林深处,空气清新冷冽,带着草木与泥土的芬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日式庭院,远处可望见覆着残雪的浅间山轮廓,静谧得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这处空间,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暂时屏蔽了外界的风雨、算计与血腥。在这里,时间似乎都流淌得缓慢了许多。
养伤的日子枯燥而漫长,却意外地呈现出一种难得的平和。殷夜沉依旧沉默寡言,但身上那股迫人的戾气和冰冷的压迫感,在轻井泽温煦的阳光下,似乎被悄然融化、稀释了许多。他大部分时间需要静卧或靠在躺椅上,行动受限,这使得他不得不依赖于江浸月。
而江浸月,也彻底融入了“照顾者”的角色。她会为他读书,声音轻柔地念着一些游记或散文;她会推着他的轮椅,在午后的庭院里慢慢散步,感受阳光穿过树叶投下的斑驳光影;她甚至会在他因为伤口痒痛而烦躁时,笨拙地哼起连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舒缓调子。
关系的转变是微妙而持续的。他不再用命令式的口吻,她会自然地帮他调整靠枕的位置,他会在她递过水杯时,指尖无意地擦过她的手指,留下片刻温存。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仿佛之前所有的伤害、强取豪夺与激烈对抗,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像一对遭遇变故后、在休养生息中重新找到相处节奏的普通爱侣,小心翼翼地珍惜着这偷来的宁静。
然而,这平静之下,并非全无波澜。
一日午后,周屿拿着一束极其惹眼的、包装精美的厄瓜多尔红玫瑰走了进来,花束中夹着一张香气浓郁的手写卡片。
“先生,丽莎小姐派人送来的慰问花束。”周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眼神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正在窗边为殷夜沉削苹果的江浸月。丽莎是近期在国际秀场上风头正劲的顶级名模,与殷夜沉的名字曾短暂地一同出现在八卦小报上。
殷夜沉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目光依旧落在手头的平板电脑上,处理着一些必要的工作邮件。他的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情绪,清晰地响起在安静的客厅里:
“扔掉。”
周屿毫不意外,躬身应道:“是。”随即拿着那束价值不菲、娇艳欲滴的玫瑰,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向垃圾桶。
就在周屿转身的瞬间,殷夜沉那双深邃的凤眼却不着痕迹地、极快地扫向了窗边的江浸月。
他看到她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握着水果刀和苹果的手指微微收紧,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他,只是沉默地、更加专注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仿佛要将苹果皮削得完美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