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香仿佛没有察觉,继续悠然说道:“就像这抹茶,需用特定产地的茶叶,特定温度的水,经过千百次的练习,才能调出这恰到好处的味道。若随意掺杂了外来的、不合规矩的东西,不仅坏了茶味,更玷污了这茶道的精神。”
她接过江浸月饮尽的茶碗,开始清理茶筅,动作不疾不徐。
“月见里家,就如同这历史悠久的茶道,自有其传承数百年的规矩和品味。”她抬起眼,看向江浸月,笑容无懈可击,眼底却冰冷一片,“任何不合时宜的、外来的人或物,即便一时新鲜,最终也只会像不合时节的茶叶一样,被无情舍弃。”
她将清洗干净的茶具一一归位,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仿佛在演示何谓“各安其位”。
“江桑觉得呢?”她忽然问道,目光直视江浸月,带着看似真诚的探究,“您觉得,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器物,是该强行留下,破坏整体的和谐,还是该有自知之明,主动离开,保全彼此的体面呢?”
字字句句,温柔刀,刀刀割向江浸月最敏感的神经。没有一句直接的驱赶,却比任何辱骂都更伤人,更令人绝望。
江浸月感到胸口发闷,握着膝盖的手微微颤抖。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在这位修炼成精的大和抚子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纸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殷夜沉低沉的声音响起:“静香。”
静香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真切柔和,她转向门口:“夜沉哥哥,你来了。我正在请江桑品茶呢。”
殷夜沉拉开纸门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室内的情况,目光在江浸月有些发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对静香淡淡点头:“有心了。”
他走到江浸月身边,并未坐下,只是对静香道:“祖母那边有事找她,茶会就到此为止吧。”
静香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悦,但立刻恢复温婉:“是吗?那真是可惜。既然祖母大人有事,江桑快去吧。”她对着江浸月,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笑容,“希望今天的茶,能让您体会到一些……我们京都的待客之道。”
江浸月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对着静香匆匆行了一礼,跟着殷夜沉快步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茶室。
直到走出很远,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殷夜沉脚步未停,也没有看她,只是目视前方,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但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又如何能轻易抹去那茶香中凛冽的刀光与冰冷的规训?江浸月知道,藤原静香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她,几乎毫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