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电影化?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更让她心惊的是他接下来的话。
“你准备一下,全程参与。”他顿了顿,凤眸扫过她,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以后所有关于你作品的衍生开发,你都必须亲自参与决策。”
这不再是以前那种将她排除在外的独断专行。他给了她参与权,甚至是决策权。但这真的是尊重吗?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捆绑?将她更深地卷入他的商业帝国,让她的一切都与“寰宇”、与他,更加密不可分。
她抬起头,看向他。晨光中,他站在料理台后,身后是巨大的城市背景,宛如掌控一切的君王。他给了她一杯亲手调制的咖啡,也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更深层次的牢笼。
“我知道了。”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轻声回答。
这顿早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诡异气氛中结束。他换好西装,准备离开时,在玄关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晚上有个私人酒会,陪我出席。”不是询问,是通知。
门在他身后关上,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江浸月一人。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还剩半杯的、微凉的咖啡。
江浸月端着那杯微凉的咖啡,怔怔地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舌尖萦绕的香醇与恰到好处的甜度,与她记忆中某个被刻意遗忘的片段精准重合。
她猛地想起,在很久以前,在“星火燎原”还蜗居在创意园区的时候,在她为了一个项目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精神萎靡不堪的某个清晨,离开前,周屿曾送来一杯单独包装的手冲咖啡——多加奶,两份糖浆。
那时的她,心力交瘁,只当是资本方偶尔流露的、不带感情的人道关怀,囫囵喝下,并未深思这杯咖啡背后所代表的、远超寻常的细致观察。此刻,这杯由他亲手,在这个所谓的“家”里,用略显生疏却异常专注的姿态冲调出的咖啡,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
原来,他早就知道。
知道她挑剔的味蕾,知道她隐藏在众多喜好之下,对这特定配比咖啡的依赖——那份能最大程度抚慰她神经的、甜度刚好的慰藉。他不仅知道,还记得,甚至在此刻,在这个他强行构筑的、象征着绝对掌控的空间里,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复现了它。
这种认知,比任何直接的威胁更让她感到脊背发凉。这意味着他的关注,早已渗透到她生活的每一个细微末节,远超她之前的想象,其深度和广度都令人窒息。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早已织就了一张细密到无所不在的网,悄无声息地将她笼罩。
“电影化……”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他给予的“参与决策权”,像是一颗包裹着糖衣的毒药。他认可她的才华,需要她的专业判断来确保作品衍生价值的最大化,这或许带有几分基于利益的尊重。但更深层的,是他要将她的名字、她的心血,更彻底地与“寰宇”、与他殷夜沉捆绑在一起。让她的事业版图,每一步都深深烙印上他的痕迹,让她再也无法剥离。
这不再是简单的资源支持,而是更深层次的共生与吞噬。她若接受,便是默认了这种日益紧密的捆绑,在这座金色牢笼里越陷越深;她若拒绝……想到他曾经那句冰冷的“你可以试试”,她知道,自己依然没有真正拒绝的余地。
他给了她一杯精准复刻她私人喜好的咖啡,也同时铺开了一张她无法挣脱的未来之网。
江浸月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逐渐苏醒的城市。阳光驱散了晨雾,将一切照耀得清晰而冰冷。她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那熟悉的、曾带来慰藉的香气,此刻却带着一丝无法忽视的苦涩,沉甸甸地坠入心底。
她知道,接下来的会议,晚上的酒会,乃至未来的每一天,她都将在这种极致的、源于智力共鸣的吸引与极致的、源于自由被剥夺的压迫中挣扎。他像是一个深谙她所有弱点的猎手,既懂得用她无法抗拒的“懂得”与“指引”让她放松警惕,又时刻握紧着束缚她的锁链。
而她,在恐惧他带来的风暴与禁锢的同时,似乎也无法完全否认,自己内心深处,对那份独一无二的、“被看见”甚至“被懂得”的感觉,存在着一种复杂而可悲的贪恋。
她转身,走向画室。至少在那里,在创作的领域,凭借他无法完全剥夺的才华,她还能保有最后一点主动权,还能用画笔勾勒出属于她自己的、哪怕是在阴影中挣扎求存的微光。而关于这杯咖啡所唤醒的所有记忆,关于他背后那深不可测的关注与掌控,都被她强行锁进了心底最深的角落,不敢轻易触碰,生怕一旦细究,便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