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您喝口茶暖暖身子吧?”智贤端着盏热茶过来。她见闵恩静脸色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着她,“这茶是您从玉氏带来的雪顶乌龙,喝着能静点心。”
闵恩静没接茶盏,目光突然定在智贤身上,声音里带着急切的颤音:“智贤,从前姐姐嫁去王府的时候,你跟着去送嫁妆,还记得王爷书房里摆着的那串黄玉手串吗?比寻常的粗些,雕着松枝纹的,那也是玉氏的河磨玉。”
智贤愣了愣,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玉氏缠枝纹,仔细想了想:“记得,那玉色看着极润,当时我还跟小主说,这玉料怕是要在玉氏的河水里泡上十年才得。现在想来……倒和嘉妃娘娘腕上的那串,是一个路子的光泽——娘娘那串是缠枝莲,王爷书房里的是松枝,若说是同一块玉料雕的,也未必不可能。”
“是了,定是同一块玉料。”闵恩静喃喃道,心口像是被一只冷手攥住,越收越紧。她猛地起身,快步走到梳妆台前——黄铜镜面被烛火映得有些模糊,可镜中那张脸,眉眼弯弯,鼻若悬胆,分明与宫里画师给嘉妃画的那幅半身像,有几分相似。她们都是玉氏女子,姐姐比她更像嘉妃,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那颗淡褐色的小痣,几乎和嘉妃一模一样。
姐姐是李尹的王妃,是被逼死的王妃;李尹与嘉妃手里各有一串同料的河磨玉手串;姐姐的容貌,竟与嘉妃如此相似……一个念头像冰锥似的突然撞进脑子里,让她浑身发冷,指尖都开始发颤——难道姐姐从一开始,就只是嘉妃的替身?李尹娶她,不过是为了闵氏的势力,为了稳住玉氏朝堂,好让他与嘉妃在大清后宫暗通款曲?
“小主?您怎么了?”智贤见她扶着梳妆台的手都在抖,急忙上前要扶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闵恩静猛地回神,一把推开智贤的手,转身就往桌边走,动作太急,带倒了桌边的砚台——那砚台是玉氏的端石砚,是父亲送她入宫的礼物,此刻墨汁“哗啦”一声洒在宣纸上,晕开一大片黑,倒像极了闵氏此刻的处境。她不管这些,抓过一张干净的纸铺在桌上,拿起笔就写,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力道太大,几乎要将纸戳破。她是玉氏重臣之女,闵氏在玉氏朝堂尚有旧部,若能尽快联系上,或许能查到李尹与金玉妍的旧事,或许能救父亲,能为姐姐报仇。
写得极快,不过片刻便停了笔,将信纸折了又折,紧紧攥在手里,指腹都被纸边硌得发红。
“智贤,”她转身抓住智贤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不容置疑的急切,“你现在就去,找咱们家在京里玉石行的老掌柜,他是父亲的旧部,也是玉氏人,信交给他,让他务必尽快送回玉氏闵府。告诉他,多带些银子,哪怕连夜赶路,哪怕走玉氏的密道,都要快——三天,我只等三天。”
她说着,从首饰盒里抓出一锭沉甸甸的碎银子,那银子上还印着玉氏银庄的印记,塞进智贤手里,银子边缘硌得她手心发疼,可她半点没察觉:“拿着,不够再去玉石行取。记住,路上别跟生人说话,咱们是玉氏人,在京里多的是眼睛盯着,不能出半点差错。”
智贤看着她眼底的慌与急,也知道这事关闵氏全族的性命,忙攥紧银子和信纸,用力点头:“小主放心,奴婢这就去,定在三天内把回信带回来,绝不让小主失望,绝不让闵氏出事。”
殿门“吱呀”一声关上,偏殿里只剩下闵恩静一人。烛火又跳了跳,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映在冰冷的宫墙上,像个孤立无援的剪影。她走到桌边,看着那片晕开的墨渍,心口凉得发疼——她是玉氏重臣之女,若闵氏倒了,不仅报仇无门,连玉氏朝堂的根基都可能动摇;若她的猜想是真的,李尹与嘉妃的事,怕是要将整个玉氏都拖入深渊。
窗外的桂花香又飘了进来,可这次,那香气里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顺着窗缝钻进来,缠在她的衣角,像极了宫廷里那些看不见的丝线,将人缠得喘不过气。闵恩静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眼角——这张与嘉妃、与姐姐相似的脸,是她身为玉氏女子的印记,可如今,却成了悬在她头顶的刀。
她不知道等回信的这三天会有多难熬,只知道自己不能输。烛火渐渐弱了下去,殿内的光影越发昏暗,闵恩静盯着跳动的烛芯,眼神一点点从慌乱变成坚定——她是闵家的女儿,李尹欠姐姐的命,欠闵氏的债,金玉妍藏着的心思,她都要一点一点,从这深宫、从玉氏朝堂,亲手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