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的暖炉里,银霜炭燃得旺,却驱不散殿内骨子里的冷。橘红色火光透过镂空梅花炉罩,在波斯地毯上投下细碎的影,像撒了把零碎的金箔,衬得殿角那几盆凋零秋菊愈发萧索——唯有鎏金铜盆还撑着几分贵气。嘉贵妃金玉妍斜倚在软榻上,腕间黄玉手串被她捻得“咯咯”响,目光落在殿门口躬身的青兰身上,那眼神像淬了冰的钩子,勾着青兰裙摆上未掸净的尘土。
“你主子让你来,是来哭穷的?”金玉妍的声音懒懒散散,却带着刺,“还是说,景仁宫的偏殿太冷,冻得她连讨好皇上的心思都没了?”
青兰身子一哆嗦,连忙屈膝跪得更深,声音发颤却透着急切:“回嘉贵妃娘娘,我家小主……小主实在没办法了!她怀着龙胎,禁足在偏殿,连炭火都比别处少半筐,皇上半个月没踏足景仁宫,可令嫔娘娘那边呢?听说皇上日日去永寿宫,还赏了杭绸、人参,连宫女都跟着沾光!小主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怕皇上忘了她,更怕……更怕龙胎比不过令嫔娘娘的……”
“比不过?”金玉妍打断她,指尖挑过榻边的锦盒,“你主子倒有自知之明。只是,凭一对前年的珍珠耳环,就想让本宫帮她?”她说着,目光扫过青兰捧在手里的锦盒,语气里满是不屑,“这耳环,皇上赏给本宫的成色,比这好三倍。”
青兰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掉下来:“娘娘,这是小主最值钱的东西了!她让奴才跟您说,只要您肯帮她,往后景仁宫有什么好东西,先紧着娘娘;若是能让皇上多来看她,小主……小主愿意听娘娘的话,做什么都成!”
金玉妍盯着青兰哭红的眼睛,忽然笑了,抬手让贞淑接过锦盒:“罢了,看在你主子还知道‘听话’的份上。你回去告诉她,本宫顾念着龙胎要紧,会在皇上面前为她求情。只是,往后做事得有分寸,别再像从前那样,挑唆玫贵人时笨得被人抓把柄。”
青兰喜得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出了红印:“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奴才这就回去报信!”
看着青兰踉跄离去的背影,贞淑捧着锦盒上前,眉头拧得紧紧的:“主儿,您真要帮恭贵人?她之前挑拨玫贵人,连皇上都厌了她,如今笨得连禁足都要靠人求情,万一她帮您做事时,再露了马脚,岂不是连累主子您?”
金玉妍接过锦盒,打开后随手将珍珠耳环丢在案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连累?她是送上门的刀,钝是钝了点,可架不住她恨令嫔恨得牙痒痒。”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永寿宫的方向,眼底满是野心,“你以为本宫真要帮她争宠?不过是想借她的手,给令嫔添点堵。令嫔如今怀了孕,皇上把她当宝贝,娴贵妃更是护得紧,可若是令嫔的孩子没了呢?”
贞淑一愣:“主儿是想……除掉令嫔的龙胎?可令嫔有娴贵妃护着,恭贵人能成吗?”
“成不成,都得试试。”金玉妍转身,指尖敲击着案面,语气笃定,“庆贵人的孩子已经没了,若是令嫔的孩子再出事,宫里龙胎接连折损,皇上定会觉得娴贵妃管理不力——连个龙胎都护不住,还怎么代管六宫?到时候,本宫再在皇上面前提几句,说六宫需有‘能者’掌事,皇上难道还会让娴贵妃占着位置?”她顿了顿,嘴角勾起冷笑,“至于恭贵人,她只知道恨令嫔得宠,哪里懂这些?只要本宫稍稍点拨,说令嫔‘身子重,皇上难免分心’,她自会想办法让令嫔‘不安生’。”
贞淑这才明白,连忙点头:“主子高明!只是……要不要先查探下令嫔的胎气?听说娴贵妃让江太医偷偷去诊脉,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金玉妍嗤笑一声:“能有什么猫腻?不过是怀个孕,娴贵妃爱小题大做罢了。只要让恭贵人搅得永寿宫不得安宁,令嫔胎气一乱,事情就成了。”她不知道,此刻永寿宫内,甄嬛正叮嘱春婵:“江太医的话切记别外传,双胎之事,除了本宫、愉妃、慎嫔,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两日后,养心殿内,弘历揉着眉心,案上堆着江南漕运的奏报,脸色沉得像殿外的阴天。李玉轻步进来:“皇上,嘉贵妃娘娘求见。”
弘历抬眼:“让她进来。”
金玉妍走进殿,穿着紫红旗色织金夹袄,领口紫貂毛衬得她面色愈发明艳。她屈膝行礼,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小心:“臣妾参见皇上。看皇上脸色不好,是为前朝的事烦心?”
“嗯,江南水患刚平,漕运又堵了。”弘历靠在椅背上,语气疲惫,“你找朕,有何事?”
金玉妍起身,走到御案旁,声音放得更柔:“臣妾是为恭贵人求个情。之前她挑拨玫贵人,确实该罚,可她如今怀着龙胎,禁足在景仁宫偏殿,炭火不足,饮食也糙,臣妾怕冻着、饿着龙胎。再说,她已禁足月余,惩罚也够了。”
弘历眉头一皱:“她之前犯的错,可不是小错,挑唆宫妃,险些害了令嫔。若是解除禁足,再惹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