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景阳宫的张扬不同,永寿宫的庭院里透着几分素雅。几株银桂开得正盛,细碎的白花缀满枝头,风过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桂香。令嫔魏嬿婉正坐在廊下的石凳上,手里翻着一本医书——那是她特意让春婵找来的安胎典籍,闲来无事便翻几页,好更清楚地照料腹中胎儿。
院门外传来宫女的通报:“主儿,永和宫的庆贵人来了。”
令嫔抬眸,见庆贵人陆沐萍身着一袭藕荷色夹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在白霜的搀扶下慢慢走进来。庆贵人的脸色比往日更苍白些,脚步也轻缓,显然是还记挂着舒嫔的事。
“妹妹怎么来了?快坐。”令嫔起身虚扶,让春婵给庆贵人递上一杯温热的陈皮茶,“这几日天凉,你身子又虚,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庆贵人坐在石凳上,将食盒递给白霜,声音带着几分怯意:“姐姐,我在宫里待着总是心有不安,想着过来跟你说说话。这是我让小厨房做的莲子羹,想着给你补补身子。”
令嫔看着她眼底的忧色,便知她定是为舒嫔的事烦心,遂轻声道:“你是在担心舒嫔的事?”
庆贵人点了点头,眼眶微微发红:“姐姐,你说舒嫔娘娘多可怜啊。怀胎十月,又疼了一天,差点没挺过来,才把十阿哥生下来。可皇上呢?就看了一眼,连晋封都不肯,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那可是他的亲骨肉啊。”
令嫔端着茶盏,目光落在庭院里的银桂上,眼神沉静:“可怜是可怜,可在这深宫里,可怜最不值钱。皇上是帝王,看重的从来不是妃嫔的辛苦,而是龙裔的用处。舒嫔的十阿哥体弱,在皇上眼里,自然比不上嘉贵妃那些康健的阿哥金贵——他要的是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将来能担事的子嗣,不是需要费心调养的病弱孩子。”
“可……可咱们的孩子……”庆贵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要是将来咱们的孩子也……皇上会不会也这样对咱们?”
令嫔闻言,转头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几分暖意,语气却带着警惕:“妹妹别胡思乱想。咱们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只要咱们日日喝安胎药,仔细调养,不碰生冷,不受惊吓,定会康健。舒嫔这事,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皇上的恩宠,从来都是镜花水月,今日有,明日或许就没了。唯有自己的孩子康健,咱们才能在这宫里站稳脚跟,谁也动不了。”
庆贵人攥紧了令嫔的手,声音更低了:“姐姐说得是。我之前还觉得,只要怀了龙裔,皇上总会多些怜惜。可看舒嫔这样,才知道帝王无情,连骨肉都能分轻重。上次回銮路上,咱们遇袭,皇上虽查了,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如今想来,怕是也没真的放在心上。”
“可不是没放在心上嘛。”令嫔轻轻啜了口茶,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恭贵人那边,至今也没查出什么动静,皇上也没再追问——他心里,或许早就猜到是谁,只是不愿深究罢了。在他眼里,只要没出人命,后宫这点争斗,不过是小打小闹。咱们要是真指望他护着,迟早会像舒嫔一样,落得个满心失望的下场。”
庆贵人的身子轻轻颤了颤:“那……那咱们以后怎么办?恭贵人还怀着孕,她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咱们……”
“别怕。”令嫔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坚定,“恭贵人的胎才一个多月,胎气未必稳。咱们只要小心谨慎,互相照应——你少出门,我让春婵多盯着永寿宫和永和宫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通报。她想找机会,也没那么容易。至于皇上……咱们不盼着他有多宠爱,只盼着孩子能平安降生,平安长大,就够了。”
庆贵人看着令嫔沉静的眼神,心中的慌乱渐渐平复了些。她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却没驱散心底的寒意——舒嫔的今日,会不会是她们的明日?在这深宫里,没有帝王的真心,只有无尽的算计与担忧,她们能做的,唯有步步为营,护住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夕阳渐渐西沉,将永寿宫的廊柱染成暖金色。令嫔望着远处朱红的宫墙,眼神愈发坚定——她绝不会让自己和庆贵人,落得舒嫔那般下场。这深宫的路再难走,她也会带着庆贵人,带着腹中的孩子,一步步走下去,走到能护住自己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