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舒嫔不安(2 / 2)

她抬眼看向顺嫔,眼底的光像极细的冰针,扎得人发寒:“你安排在储秀宫的人手,倒还算懂规矩。让她们夜里再费点心思——比如趁巡逻的人走后,悄悄把舒嫔寝殿的窗扇往旁挪半寸,别挪太多,就半寸,这样风一吹,窗扇与窗框就会蹭出‘吱呀’声,轻得像木头自己响;廊下的铜铃,找根细竹丝,趁没人的时候挑一下铃舌,就响一声,然后把竹丝藏进砖缝里,谁也查不出来;若是夜里没风,就找个竹哨,在远处的石榴树后吹两声,调子像夜虫叫,却比寻常虫鸣尖些,勾得人心里发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她顿了顿,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抿了口——茶水早凉了,她却像没察觉,语气更冷:“记住,声响不能大,也不能频繁,得像偶然的、自然的。风大时就弄窗棂,风小时就碰铜铃,没风就吹竹哨,即便是娴贵妃派人去查,也只能说是风邪、虫鸣,抓不到半点人为的痕迹。舒嫔本就体弱,再这么日夜熬着,心神不宁,气血耗空,那龙胎……自然就保不住了。”

顺嫔心里一凛,却立刻弯起眉眼,笑得愈发恭顺:“娘娘想得太周全了!臣妾先前也嘱咐过底下人,万万不能留下痕迹,如今听娘娘这么说,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稳妥——这些声响看着是小事,却比猛药还磨人,既让舒嫔妹妹熬不住,又查不出错处,真是绝妙。”她说着“绝妙”,眼底闪过一丝与金玉妍如出一辙的阴光——她要的不只是舒嫔失胎,更是要借这事让金玉妍彻底信任她,等将来借了嘉贵妃的势复了宠,再慢慢收拾恭贵人,甚至……取代金玉妍,也未必不可。

金玉妍满意地点了点头,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声,像在算计什么:“你倒是比恭贵人那蠢货懂分寸。这事办好了,本宫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让你也能多陪皇上几日——毕竟,总让令嫔那丫头占着风头,也无趣。”

“谢贵妃娘娘恩典!”顺嫔连忙屈膝谢恩,腰弯得极低,发髻上的珍珠钗轻轻晃,却没半分温婉,只透着野心的冷光。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等她得了宠,定要让那些曾经轻视她的人,都尝尝彻夜难眠的滋味。

走出景阳宫时,夜风吹得荷塘里的荷叶“沙沙”响,像是在应和殿内的毒计。顺嫔停下脚步,对木禾道:“你去寻个可靠的信差——别用宫里的驿马,就找个扮成杂役的小太监,让他把话传到储秀宫。告诉底下人,按贵妃娘娘说的做:窗扇挪半寸,铜铃用竹丝挑,没风就吹竹哨,每一步都要藏好痕迹,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提头来见。”

“是,主儿,奴婢这就去办。”木禾躬身应下,转身消失在夜色里,脚步轻得像片柳叶,连影子都没在月光下多留片刻。

顺嫔站在荷塘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月色虽亮,却照不进她眼底的阴暗。她想起信里说舒嫔夜夜难眠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夜里的霜花,冷得刺骨:这后宫里,哪有什么安稳日子?想凭着龙胎往上爬,就得有熬不住的觉悟。

而此时的储秀宫,夜已深到极致。舒嫔终于昏昏沉沉闭上眼,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却没睡多久,又被一声极轻的“叮”声惊醒——那声音像廊下的铜铃被风碰了一下,快得像错觉,却精准地戳中她的神经。她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手心冰凉,伸手摸向小腹,能清晰地感觉到孩子轻轻动了一下,像在跟着她不安。

甄嬛被她的动静惊醒,连忙坐起身,伸手握住她的手——舒嫔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怎么了?又听见声响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眼底满是担忧。

舒嫔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嗯……就一声,却吓得我心口直跳。姐姐,我总觉得这声响不对劲,像是有人故意……故意不让我睡好……”

甄嬛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舒嫔的颤抖,心里的警惕更重了——她想起惜荷方才递来的眼神,想起那根藏在窗框里的竹丝,忽然明白了什么。却没说破,只是轻声安慰:“别多想,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出事。明日我就让内务府的人来,把窗棂、铜铃都拆了检查,再派些可靠的侍卫夜里守着,定能找出是谁在捣鬼。”

可她心里却没底——对方的手段太隐蔽了,竹丝、轻响、偶然的时机,每一步都藏在“自然”的幌子下,若是真要查,怕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证据。这夜里的声响,像悬在舒嫔头顶的一把钝刀,不伤人,却一点点磨着她的心神,熬着她的身子,比任何毒药都更残忍。

窗外的风又吹了,窗棂轻轻晃了一下,却没发出声响——像是在嘲笑这殿内的担忧,又像是在隐藏暗处那双窥伺的眼睛。紫禁城的夜,静得能听见舒嫔的呼吸声,那些细碎的、查不出来源的声响,正一点点啃噬着她的希望;而圆明园的夜,荷风虽柔,却裹着淬毒的算计,顺嫔的密信正往储秀宫赶,金玉妍的步摇还在手里把玩,眼底满是等着看好戏的冷意。

一宫一园,隔着千里,却被同一场阴毒的阴谋紧紧缠在一起。月光洒在宫墙与荷塘上,却照不透人心的阴暗,只把这夜衬得愈发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