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都在生气(2 / 2)

顺嫔斜靠在铺着水绿软缎的贵妃榻上,软缎上绣着银线缠枝海棠,阳光洒在上面,泛着细碎的光。她手里捏着方素色绢帕,帕子上绣着绛红的海棠花,指腹几乎要把帕子绞破——那帕子是前儿太后赏的,此刻却成了她发泄不满的物件。她的目光透过半透的蝉翼纱帘,死死盯着对面舒贵人的宫门:几个宫人正小心翼翼地搬着紫檀木箱,箱子边角镶着鎏金铜片,刻着万福纹,箱上挂着的双鱼纹铜锁还是皇上赏的,一看就是要随驾去圆明园的行李。

“凭什么?”顺嫔的声音又冷又尖,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舒贵人位份虽不高,凭什么她能去圆明园?本宫比她位份高,倒要留在这宫里受热?”

站在一旁的宫女木禾忙端着盏酸梅汤过来,汤盏是青釉的,还带着冰鉴的凉气,酸甜的香气飘在殿里:“主儿,您先喝口酸梅汤降降火气。”

顺嫔猛地挥手打翻了酸梅汤。青瓷盏“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褐色的汤汁溅了满地,几颗冰镇的酸梅滚到榻边,沾了软缎的绿。“你没看见方才舒贵人的宫人经过?头抬得快到天上去了,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鬓边的南珠珠花晃得厉害,“木禾,你说,是不是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不然皇上怎么会不让本宫去?”

木禾被她吓得脸色发白,忙跪下来捡地上的碎瓷片,指尖被划了道小口子也不敢吭声,声音细得像蚊子:“主儿,您别多想。许是皇上忘了您的心意,您不如……不如去求求太后娘娘?主儿好歹也是太后娘娘的族人,要是她在皇上面前替您说句话,说不定……”

“求太后?”顺嫔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讥讽。她伸手拿起桌上的藕粉糕——那是前儿特意从苏州快马运来的,太后爱吃的点心——指尖捏着糕,轻轻一捻就碎了,粉末掉在描金托盘里。“本宫之前,哪次去寿康宫不是带着重礼?太后说爱吃这藕粉糕,本宫让御膳房天天做;她说闷,本宫陪着她描了半个月的佛经。可她呢?除了说几句‘好好伺候皇上’,半字没提过本宫的事!”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委屈,指尖的糕粉簌簌往下掉,“这宫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太后不帮本宫,还不是觉得本宫不得宠?”

木禾低下头,不敢接话。顺嫔在榻上坐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猛地坐直了身子。她抬手理了理身上的蜜合色宫装——那宫装绣着荷花,领口滚着银线——又伸手将鬓边歪了的南珠珠花扶正,语气里多了几分算计:“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去不了圆明园,也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木禾抬头,眼里满是疑惑:“主儿,您的意思是……”

“你想啊,”顺嫔的嘴角勾出抹狡黠的笑,声音压得低了些,指尖轻轻敲着榻沿的雕纹,“这次随驾去圆明园的,有纯妃、愉嫔几位,早上听内务府的人说,纯妃娘娘要找个留下的人来打理宫里的事。如今宫里没有人主持大局,总得有人帮着她管管剩下的妃嫔和宫人吧?”

木禾眼睛一亮,连忙点头:“主儿,您是想去找纯妃娘娘?”

“可不是嘛。”顺嫔站起身,走到镜前理了理衣襟。菱花镜里的女子眉眼精致,只是眼底藏着几分算计的光,她伸手摸了摸耳后的珠坠,那是纯妃前儿赏的,“纯妃娘娘如今在宫里说话有分量,本宫去拜访她,一来是给她面子,二来……也能借着她的势,管管宫里的事。舒贵人不是得意吗?等本宫在纯妃娘娘面前讨了差事,看她还怎么得意!”

她说着,转身拿起搭在衣架上的月白披风——披风的里子是兔毛的,初夏穿正合适——语气斩钉截铁:“木禾,伺候本宫更衣。咱们这就去纯妃娘娘的钟粹宫,晚了,可就被别人抢了先机了!”

木禾连忙应声,上前帮她系好披风的带子,手指还在发颤。殿外的蝉鸣依旧疏疏落落,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纱帘的影。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初夏的暖,却吹不散殿里的算计——这深宫里的争斗,从来都不会因季节而停歇,连初夏的风里,都藏着看不见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