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长春宫请安(1 / 2)

初春的寒气还未彻底消散,宫墙缝隙里仍裹着料峭冷意,长春宫的暖阁却早已被银丝炭烘得暖意融融。炭盆里的银丝炭燃得无声,只偶尔迸出几点细碎火星,混着桌上新沏的雨前龙井蒸腾的水汽,将淡淡的茶香揉进空气里。殿内的紫檀木桌椅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木纹里透着温润的光泽,连桌角摆放的霁蓝釉茶盏,都衬得这暖阁愈发雅致。

妃嫔们按位份高低依次坐在两侧的椅上,低眉顺眼间偶有私语,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娴妃指尖搭在茶盏边缘,目光落在杯底舒展的茶叶上,耳边是纯妃与嘉嫔低声谈论新制的春衫,一切都如往常般平和,只是这份平和里,总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滞涩——只因往日最爱打破这份“平和”的人,今日竟格外安静。

高曦月就坐在左手第一个位置,一身桃红色绣暗纹的宫装,领口袖口滚着细细的银线,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只是往日里她总爱支着下巴,眼神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挑剔,对着位份低些的妃嫔说些夹枪带棒的话,今日却只是捻着一方素色绣竹帕子,指尖反复摩挲着帕角的针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娴妃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余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高曦月,心中暗自诧异。她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海兰,海兰会意,抬眼看向高曦月,又迅速收回目光,对着娴妃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往日里高曦月哪有这般安分?莫不是病还没好透,连挑事的力气都没了?

这异样很快被其他妃嫔察觉,原本低声的闲谈渐渐停了,顺贵人捏着帕子的手顿了顿,目光悄悄飘向高曦月;慎常在更是直接,嘴唇动了动,虽没出声,眼里的好奇却藏不住。片刻后,细碎的议论声便像细密的雨丝般飘了起来,妃嫔们都用帕子掩着嘴,声音压得极低:

“你看贵妃今日,怎么安安静静的?往常这个点,早该说些话了。”

“是啊,上次顺贵人穿了件新的海棠红宫装,她还说颜色太艳衬得人俗气,今日倒连眼皮都没抬。”

“莫不是前些日子病得重了,身子还没缓过来?”

议论声虽小,却还是顺着暖阁的气流飘到了高曦月耳中。她指尖微微一顿,帕角的竹纹被攥得变了形,指节泛出淡淡的白。可她依旧没抬头,只是将帕子攥得更紧了些——自从那日在镯子里发现零陵香,又疑心是皇后暗中动手脚后,她再看这长春宫的一切,都觉得裹着一层冷意。连往日里对富察琅嬅的恭敬,也成了扎在心里的刺,拔不掉,却硌得生疼。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赵一泰尖细却清亮的唱和声:“皇后娘娘到——”

话音刚落,妃嫔们立刻起身,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衣饰,连鬓边的珠花歪了半分都要伸手扶正。待众人站定,便对着皇后的方向屈膝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臣妾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富察琅嬅穿着明黄色绣金凤的朝服,金凤的尾羽从肩头一直垂到裙摆,走动时裙摆轻晃,仿佛有金凤振翅欲飞。她头戴点翠嵌珠凤冠,珠翠在暖阁的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走进殿内。她目光扫过众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柔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妃嫔们齐声谢过,依次落座,动作间都比往日更显拘谨——毕竟高曦月的异样在前,谁也不想此刻触了皇后的霉头。

待众人都坐定,富察琅嬅才将目光落在高曦月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关切:“贵妃也来了。你前些日子病了,还请了太医来看,如今身子可痊愈了?这春日里天还是冷,早晚温差大,贵妃还是要多保重自己的身子,别再受凉了,免得皇上记挂。”

高曦月这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只停留在嘴角,眼底却没半分暖意,反而带着几分疏离的凉:“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自会保重好身子,按时喝太医开的汤药,也免得皇后娘娘费心挂念,更省得给宫里添麻烦,让皇上分心。”

这话听着恭敬,可“费心挂念”“添麻烦”几个字,却像是裹了层薄冰,听着总让人觉得不对劲。富察琅嬅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从前高曦月对自己一向是言听计从,说话时语气里总带着几分讨好,哪怕是挑其他妃嫔的错,也会先看自己的脸色。今日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冷淡,连语气里都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