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风裹着碎雪,刮在咸福宫的窗棂上,发出“呜呜”的轻响。高曦月斜倚在铺着银狐裘的软榻上,脸色苍白得像殿角悬挂的素色宫灯,指尖却紧紧攥着一方暗纹锦帕,指节泛出青白色。殿内静得只听见炭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茉心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进来,将一封密信递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主儿,宫外查探的消息回来了。”
高曦月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连忙接过密信。信纸粗糙,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清晰地写着——“零陵香,性阴,女子久佩,阻气血运行,致不孕育”,后面还附着药铺掌柜的话,说这种香丸多是宫中或高门内宅用来“调理”下人或姬妾的,寻常人家绝不会用。
高曦月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信纸边缘被她攥得发皱。她想起这些年,自己为了求子,喝了多少苦药,拜了多少佛,可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想起富察琅嬅每次见她,都笑着说“妹妹别急,缘分到了自然会有”,如今想来,那笑容里藏着多少算计!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她猛地咳嗽起来,胸口阵阵发闷,脸色又白了几分。
“主儿,您慢些。”茉心连忙递上温水,又轻轻为她顺气,“您别太动气,身子要紧。”
高曦月喝了口温水,缓了缓气息,眼中却燃起了恨意:“身子?我的身子早就被她毁了!这些年的苦,我不能白受!”她顿了顿,又道,“你去对外说,就说我偶感风寒,卧病在床,不见外人。”
没过几日,“贵妃娘娘抱病”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弘历得知后,特意从养心殿到咸福宫,想来看望她。宫人们连忙通报,高曦月却连忙让茉心拦在殿门口,隔着门对弘历说:“皇上,臣妾这病来势汹汹,怕过了病气给您,您还是先回吧。等臣妾好些了,再去给您请安。”
弘历在门外站了片刻,听她声音确实带着虚弱,便叮嘱了几句“好好休养”,便转身离开了。高曦月在殿内听着脚步声渐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现在不想见弘历,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又带着恨意的模样,她要等,等一个能让富察琅嬅万劫不复的时机。
与此同时,延禧宫内却是一片暖意。海兰刚生产完不久,正靠在软枕上,看着乳母怀里的永琪。永琪穿着一身大红的小袄子,小脸蛋粉嘟嘟的,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时不时还“咯咯”笑两声。甄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轻轻逗着永琪,眼中满是温柔。
“姐姐,你听说了吗?咸福宫的那位,病了好些日子了,连皇上都不见。”海兰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甄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思索,随即笑道:“听芸枝提过一句,说是风寒,具体情况倒不清楚。”她又逗了永琪一会儿,见孩子有些犯困,便让乳母抱下去喂奶,转头看向海兰,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语气带着几分关切,“你呀,刚生完孩子,身子还虚,别总操心别人的事,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才是正经。冬日天寒,仔细着凉。”
海兰点点头,靠在软枕上,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操心,可这宫里,哪有真正能安稳的时候。”
甄嬛没再接话,只是拿起桌上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她知道海兰的顾虑,这后宫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高曦月突然生病,又拒见皇上,说不定藏着什么猫腻。
从延禧宫出来,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宫人们提着宫灯在前引路,昏黄的灯光映着地上的残雪,泛着淡淡的光晕。甄嬛正走着,芸枝突然快步跟上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主儿,咸福宫贵妃娘娘身边的茉心,说有要事想见您。”
“茉心?”甄嬛脚步一顿,眼中满是疑惑。她与高曦月一向不和,平日里连照面都很少打,高曦月的人怎么会突然来找她?“她可有说是什么事?”
“没说,只说一定要见到您才肯说。”芸枝回道。
甄嬛沉吟片刻,心中虽有疑虑,但也知道茉心既然敢来,定是有重要的事,便对芸枝说:“让她去偏殿等着,我回去见她。”
回到翊坤宫,甄嬛屏退了殿内的宫人,只留惢心在身边伺候,才让芸枝把茉心带进来。茉心一进殿,就立刻跪下行礼:“奴婢茉心,给娴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甄嬛坐在主位上,语气平淡,“你来见本宫,可是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茉心起身,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目光扫过殿内的惢心和芸枝,眼神带着几分犹豫。甄嬛见状,便对惢心和芸枝说:“你们先出去吧,守在殿外,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等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茉心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们主儿想请娴妃娘娘,今晚悄悄去一趟咸福宫,有要事与您商议。”
甄嬛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疏离:“本宫与贵妃娘娘素无来往,她如今抱病在身,本宫夜访,怕是会扰了她养病,也落人口舌。”
茉心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我们小主说了,这事关系到娴妃娘娘自身的大事,您若是不来,我们小主自然也不勉强,只是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您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