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正殿的窗棂糊着一层素色纱纸,窗外的细雪簌簌落在檐角,将朱红宫檐染得发白。富察琅嬅立在窗前,素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暗绣的缠枝莲纹,冰凉的绸缎触感没能压下她心头的焦灼。皇上离去时的嘱托还在耳畔回响——“查明摔倒缘由,看好永和宫”,可她眼下更忧心的,是那桩绝不能见光的秘密。
玫常在早产失子已是宫中风波,可小阿哥天生畸形之事,若有半分风声走漏,便是皇家颜面的奇耻大辱。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方才王钦捧着襁褓时惊恐的模样,心口不由得一紧:“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说这是上天示警,或是后宫阴私所致,怕是要搅得六宫不宁,连前朝都会议论纷纷。”
“皇后娘娘,窗外雪大,仔细寒气侵体。”贴身宫女素心捧着暖炉上前,轻声劝道。
富察琅嬅接过暖炉,指尖终于有了些暖意,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殿内侍立的宫人,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传本宫的话。”
宫人们闻声皆垂首屏息,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玫常在诞下孩儿之事,你们都记清楚了——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私下议论,更不许向外透露半句关于孩儿的异样。”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威严,“若是有人敢违逆,或是走漏了风声,本宫定不轻饶。不仅要杖责三十,还要贬去浣衣局做最苦的活计,永生不得再近内廷半步!”
话音落下,殿内宫人齐刷刷跪倒在地,额头贴在冰凉的青砖上,声音带着敬畏的颤抖:“奴才(奴婢)遵皇后娘娘懿旨,绝不敢多言半句!若有违逆,甘受重罚!”
富察琅嬅看着众人惶恐的模样,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在一旁的总管太监赵一泰全身上:“赵一泰,你即刻带人去查玫常在摔倒之事。永和宫廊下的青石板为何会结冰?负责打扫的宫人、太监是如何当差的?每一个环节都要查得清清楚楚,不得有半分遗漏。”
赵一泰躬身应道:“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提永和宫的掌事太监问话,定不会让娘娘失望!”说罢,他快步退了出去,袍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
接下来的两日,富察琅嬅没敢有半分松懈。她一边派素心去偏殿照看昏厥未醒的玫常在,每隔一个时辰便问一次情况,一边等着赵一泰的查案结果。夜里批阅宫务时,她总忍不住想起那夭折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若不是这场意外,或许……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直到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赵一泰就匆匆赶来回话。他捧着查案的记录,额头上还沾着雪沫,躬身道:“娘娘,玫常在摔倒之事查清楚了。是永和宫负责打扫东廊的小太监刘三偷懒,前几日下雪后,本该及时清扫青石板上的积雪,再撒上草木灰防滑,可他嫌天寒地冻,躲在偏殿的炭盆边烤火,把差事抛到了脑后。等他傍晚想起时,积雪已经冻成了冰壳,才让玫常在路过时不慎滑倒。”
富察琅嬅拿起记录翻看,越看脸色越沉。她将记录重重拍在桌上,声音带着怒意:“如此疏忽大意,简直是拿主子的性命当儿戏!若不是他偷懒,玫常在怎会动了胎气?孩子又怎会夭折?”
赵一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娘娘息怒,刘三已经认了罪,奴才也问过永和宫的掌事太监,他说平日里对底下人看管不严,才出了这等事。”
“掌事太监也难辞其咎!”富察琅嬅冷声道,“传本宫懿旨:将刘三杖责四十,贬去辛者库终身为奴,永生不得出辛者库半步;永和宫掌事太监张全、掌事宫女玉合监管不力,各罚俸三个月,再罚跪太庙一日,让他们好好反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语气带着警示:“另外,传谕各宫:往后若再出现此类疏忽,不仅要严惩当差宫人,连各宫主位也要一同问责!本宫倒要看看,谁还敢拿主子的安危不当回事!”
“奴才遵旨!”赵一泰连忙应下,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查案时够仔细,没漏掉任何细节。
旨意下达后,永和宫上下人心惶惶,张全和玉合跪完太庙回来,膝盖都肿得走不了路,刘三被杖责后拖去辛者库,一路哭嚎着求饶,看得其他宫人胆战心惊。各宫宫主也赶紧召集宫人训话,加强了日常监管,生怕落得同样的下场。富察琅嬅看着宫中风声渐息,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可她总觉得,这场风波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
与此同时,钦安殿的失火案也有了结果。
皇上赶到钦安殿时,火势已被侍卫和宫人控制住。黑色的浓烟从殿门涌出,呛得人不住咳嗽,殿内偶尔还传来木头燃烧的噼啪声。皇上站在殿前的白玉石阶上,看着被烧得焦黑的殿门,脸色铁青得吓人,身上的龙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