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不再投向危机四伏的数据屏幕,而是猛地转向了林薇!那目光不再是审视,不再是怀疑,而是带着一种穿透了层层迷雾和谎言的、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几乎要被巨大痛苦淹没的、极其微弱的……熟悉感?
「是……你……」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喉咙里挤出来,「那个……雨夜……庭院……」
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滞!他认出来了!不是认出她是“林薇”,而是认出了那段记忆背后所代表的……“她”!
逻辑炸弹还在肆虐,她能看出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因为对抗那非人的痛苦而紧绷、颤抖。但他强行支撑着,那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里,风暴与星光并存。
「为……什么……」他艰难地喘息着,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为什么……会有……这个……」
他指的是那段蟋蟀鸣叫的记忆!他感知到了她“归还”的数据!
就在这时,数据屏幕上,代表核心数据库的最后一道防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红色的洪流如同决堤,汹涌而入!
外面对峙的喧哗声也陡然升高,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击着,周泽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顾总!他们强行突破了!我们顶不住了!」
内忧外患,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顾夜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逻辑炸弹带来的剧痛和外部危机迫近的压迫,几乎要将他刚刚凝聚起的那一丝清明再次击碎。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强烈的挣扎,那是“顾夜沉”的理智与“星辰”的记忆在激烈搏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薇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一股勇气,她上前一步,不再掩饰,目光直直地迎上他痛苦而混乱的视线,声音清晰而坚定,穿透了所有的嘈杂:
「因为那不是数据!那是真的!」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又如同劈开混沌的闪电!
顾夜沉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看着她,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听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却又直击灵魂的话语。
「真的……」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那激烈的挣扎仿佛瞬间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他猛地转回身,不再看林薇,也不再理会门外越来越急促的撞门声。他的双手重新落在了虚拟键盘上,但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机械的效率,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倾注了所有意志力的决绝!
「滚出去!」他对着那汹涌的红色数据洪流,发出了一声低沉却充满力量的怒吼!
伴随着这声怒吼,他指尖飞舞,一行行完全不同于现有防御体系的、带着某种古老而晦涩韵律的代码,如同拥有生命般,狂飙突进地注入到即将崩溃的系统核心!
那不是“镜”防御协议!那更像是……某种源自更高维度、或者说,源自他自身被封锁本源的……规则层面的力量!
奇迹发生了!
那势不可挡的红色攻击洪流,在接触到这新生的、带着璀璨银光的代码壁垒时,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崩溃!不仅仅是阻挡,更像是……被从规则层面进行了“否定”和“抹除”!
数据屏幕上的红色警报疯狂闪烁了几下,然后如同断电般,骤然熄灭了大半!只剩下零星的火花在边缘跳跃。
门外,撞门声和喧哗声也诡异地停滞了一瞬,仿佛外面的清理者和监管力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超出预料的反击打懵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顾夜沉粗重的喘息声,证明着刚才那一刻的惊心动魄。
他维持着敲击代码的姿势,背对着林薇,肩膀微微起伏。那强行调用本源力量对抗外部攻击和内部炸弹的行为,显然对他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仿佛独自支撑起整个世界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做到了!在记忆被触发的瞬间,他调动了属于“星辰”的力量!
就在这时,顾夜沉的身体晃了一下,似乎有些脱力。他勉强支撑住控制台,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了身。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疲惫到了极点,但那深处的混乱风暴却平息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了无数虚妄的复杂。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薇身上,那里面已经没有了震惊,没有了困惑,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无尽疲惫的了然。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林薇几乎以为时间已经静止。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用那沙哑不堪的声音,问出了那个横亘在两人之间、也横亘在两个世界之间的终极问题:
「林薇……或者,我该叫你……‘旅者’?」
「旅者」。
这个称谓从顾夜沉口中吐出,带着血沫与嘶哑,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林薇的耳畔,也仿佛击穿了这间办公室内最后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知道了。他不仅认出了那段记忆,更洞悉了她的身份——不属于这个囚笼世界的、来自外界的“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