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坚持住,过了山就好了。
“水……给我口水……”
张百川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的驳壳枪枪套已经磨破了肩部的军装,但他仿佛毫无知觉,只是不停地走,不时举起望远镜观察前方地形,修正着方向。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队伍只在极度疲惫时短暂休息片刻,啃几口冰冷的炒米,然后继续赶路。
每个人的体力都透支到了极限,眼神麻木,全靠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念支撑着,第三天凌晨,队伍终于逼近了黄平外围。战士们几乎连枪都拿不稳了。
派出去的尖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师长,黄平……黄平守敌不多,大概……大概一个连的民团和少量保安队,戒备松懈,根本没想到咱们会来。
消息像一针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濒临崩溃的队伍,
“好。张百川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全师都有,准备战斗,一营左,二营右,三营正面佯攻,炮兵,给老子把炮架起来,让这群老爷兵听听响。
最后的体力被压榨出来,战士们迅速进入攻击位置。
“轰,轰。几门好不容易扛过来的迫击炮率先发出怒吼,炮弹准确地砸在黄平镇口的碉堡和哨楼上,
“冲啊。
“杀。
如同神兵天降,独立师的战士们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三个方向猛地涌向黄平镇,守敌完全被打懵了,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就纷纷举手投降。
战斗几乎在半小时内就结束了。
黄平,这个敌人认为绝对安全的后方据点,轻而易举地落入了独立师手中。
镇子里的仓库再次带来了惊喜:虽然不如兴安丰厚的,但粮食、药品、被服也不少,更重要的是,这里囤积着大量本该运往前线的电报器材零件和电池。
“好东西,这才是好东西。林风扑向那些器材,眼睛放光,“咱们的电台能顶更久了,战士们冲进仓库,搬运着物资,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和兴奋。
然而,张百川却站在镇公所的院子里,看着通讯班刚刚接收并翻译出来的一份电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电文是从一架被击落的敌军侦察机残骸里找到的密码本片段破译的,残缺不全,但几个关键词触目惊心:
“……确认红军大部确已西窜……诱其深入……扎紧口袋……决战于……黎平……”
黎平,
张百川的手指猛地收紧,电文纸被攥成一团。
敌人不是没发现他们,而是故意在驱赶他们,故意让开通道,甚至可能包括黄平这个看似疏忽的缺口,都是为了一个更大的目标——将红军主力诱至、或者说逼至黎平一带,进行最后的决战。
他们拼死拼活的百里奔袭,一举拿下黄平,非但不是生路,反而可能正是敌人计划的一部分,他们正一步步,主动地,跳进那个精心准备的最大、最致命的陷阱。
一股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抬起头,望向黎平的方向,那里群山巍峨,云雾缭绕,却仿佛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巨口。
“师长,物资清点完了,咱们……”何万山兴冲冲地跑进来,话说到一半,看到张百川的脸色,猛地顿住了,“……咋了?”
张百川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将那张皱巴巴的电文纸递给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通知下去……原地休整……半天。”
他的目光越过何万山,投向远处刚刚经历激战、正在欢庆胜利的战士们,投向更西方那未知的、杀机四伏的征途。
黎平。那是终点,还是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