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不慌不忙地扶着树干起身,目光始终锁定北方密林。那里,一个黑影正从林间阴影中缓步走出。
来人一袭黑底赤纹官袍,半张青铜判官面具遮住面容,露出的半边脸上,一双阴鸷的眼睛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身手不错。”厉寒川手指间把玩着三枚乌针,阴恻恻地开口,声音如钝刀刮骨。两次偷袭都未能得手,他已看出这青衣男子绝非等闲之辈,恐怕暗器根本起不了作用。
厉寒川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停在齐岁脸上:“阁下与厉某素昧平生,何必为了个将死之人枉送性命?交出他,我放你一条生路。”
齐岁剑势未收,反而向前半步,纹丝不动地指向对方咽喉。真要交人早就交了,何须等到此刻?既然决定保下这秦三公子,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山崖上一时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念忽然轻笑一声,接下来的话语,对现在的局势可谓是火上浇油。
“素昧平生?要我说,二位倒是有些渊源。”他声音压得极低,但在场除了他之外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哪里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少游兄你不认识?那位身上穿的,我怎么看都像前朝刑部的制式呢。”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骤然凝固,齐岁瞳孔微缩,目光如电般扫向厉寒川的衣袍。秦念像是知道他看向了何处,不怕死地介绍道:
“这獬豸纹的绣法,用的是前朝刑部独有的‘盘金错银’针法。再看这腰封上的‘罚’字结,乃是晟朝刑狱特制的‘九转连环扣’。啧啧,还挺讲究的,这一套衣服下来,不知得多少两黄金。”
微光下,厉寒川的黑底赤纹衣袍光泽幽暗,衣摆处的百鬼受刑图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绣纹精细得令人心惊。
齐岁本以为这衣服只是取了个官服的样式,做了适当裁剪,使其更加适合习武之人行动,没有想到居然和前朝的刑部制式相像。
若真如秦念所言,那他追查多时的线索,今日怕是要有重大突破。
厉寒川面色陡然阴沉,本就苍白的脸更添几分死气,杀意如有实质般在林中弥漫。他五指成爪,厉声呵斥道:“小辈找死!”
秦念恍若未觉,不慌不忙得后退半步,为两人让出交手空间。这一退看似畏惧,实则暗藏祸心,既能激得厉寒川杀意更盛,又将齐岁彻底拖入这潭浑水。
只能齐岁对他抱有杀意,他不能反击?没有这个道理!秦念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主,报仇不隔夜,这就回敬一波,让这藏头露尾的小子也上厉寒川的死亡名单。
“您可不就是来寻我命的吗?”秦念忽然提高声调,笑吟吟道,“在玄阴教左护法这等人物,衣服自然不是随便穿的。却不知贵教纪教主,平日又穿何等服饰?”
这话问得刁钻,明里问衣,暗里问的是那教主身份来历,又是安的什么心思?
厉寒川眼中杀机暴涨。他敢这般明目张胆地穿着这身衣物,就是笃定无人能识破其中玄机。却不想今日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一语道破天机!就算是瞎猜的,也不能个个都说中。
看来圣女说得不错,此子绝不可留!
齐岁默不作声,全身肌肉却已绷紧。厉寒川虽为魔教高手,杀正道人士多人,但素有“不伤无辜”之名,他本以为自己尚有周旋余地。
无论是主动探寻还是被动接受,如今秦念这番话,无疑是将两人都推上了绝路。知晓了这些大逆不道的信息,他必定也上了厉寒川的死亡名单,今天真对上了,想要活着回去怕是艰难。
也难说他保住秦念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这笔买卖到底划不划算?齐岁虽然面上不显,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真的开始思考那跳崖逃脱的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