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地图,在桌上铺开,手指点向漳县新寺乡的位置:“这里是汪家祖茔徐家坪所在地,是最核心的地方。官面上没记载,不代表底下没传言。明天上午,我再去档案馆最后碰碰运气。要是还没戏,咱们立刻动身,去新寺乡。到那儿,找当地上年纪的老人唠唠,去实地转转,说不定能有收获。”
“耗子,史大哥,”我看向他们,“你俩明天上午别等了,直接去准备东西。干粮、水、手电电池、绳子……再看看能不能搞辆结实点、能跑山路的车,212吉普最好,实在不行,找个带篷的三轮车也成。咱们得做到说走就能走。”
耗子闷闷地“嗯”了一声。老史点了点头:“成,车的事我想办法。”
一夜无话,但我知道,我们仨谁也没睡踏实。
第二天上午,档案馆里依旧是一无所获。我看着那些熟悉的、却毫无用处的文字,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熄灭了。收拾东西离开时,那张写着周主任电话的纸条,在我口袋里仿佛变得滚烫。
我捏着那张纸条,在档案馆门口站了许久,心里天人交战。“黄海……”这个名字像块冰,贴在我的心口。周主任代表的官方力量虽然深不可测,但万一自己和官方合作的消息走漏。那黄海手眼通天,让他知道自己和官方搭上了线,以那老狐狸的狠辣和猜疑,我怕是会有杀身之祸。这风险,我冒得起吗?
可是……不冒这个险,眼下这条死路,又怎么走得通?耗子那双充满血丝、绝望与期盼交织的眼睛在我眼前晃动。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赌周主任的立场和能力。
我在陇西县城里转悠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摆在街角、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公用电话亭。左右看看,没什么可疑的人,这才闪身进去。投币,听着硬币落箱的“哐当”声,我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我压低声音:“周主任,我是陈默。”
电话那头,周主任的声音平稳地传来,听不出喜怒:“陈默。你总算没让我失望,我知道你在陇西。你的老师很担心你。”
我心里一凛,但没时间细想,直接说道:“周主任,我在查汪世显家的事,在贵清山这边卡住了,找不到关键。档案馆里只有些普通记载……”
周主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短的几秒,让我手心有点冒汗。然后,他出乎意料地直接切入核心,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陈默,‘大老板’和林念郞那伙人,我们已经在跟了。”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官方……动作这么快?!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先去贵清山附近安顿下来。不要轻举妄动,在当地做常规调查,熟悉环境。两天后,会有人带着你需要的相关资料去找你。”
周主任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最后说道:“记住,单打独斗成不了事,国家不会亏待每一个做出贡献的人,抓紧时间吧。”
“咔哒”一声,电话挂断了,只剩下单调的忙音。
我握着话筒,在狭窄的电话亭里站了很久,周主任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一方面,他那句“已经在跟了”像一颗定心丸,暂时压下了我对水生和秀秀即刻安危的恐惧;但另一方面,“国家不会亏待”、“做出贡献”这些词,又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清晰地告诉我,我和耗子、水生,我们这几个小人物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可避免地要被绑上官方这艘大船了。
前路,看似拨开了一点迷雾,显出了一丝微光。
我放下话筒,推开电话亭的门,陇西干冷的空气涌进来,该回去找耗子和老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