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行列车(2 / 2)

我们立刻动身准备。

甘肃那边估计物资没有上海充足,我俩决定把紧俏物资提前买了,坐火车带过去,打了个沉重的大包。

家伙事想都别想,只能到地方再想办法了。

然后我们去火车站买了第二天下午去陇西的票。绿皮车,硬卧,得晃荡一天多。

钱这回是一点也不缺,黄海当初从山上下来给我两万,在成都散伙时给了五千,林念郎让耗子拿回来一万,还有我们当初留的那些钱,妈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花。

回到死气沉沉的“三川阁”,我和耗子对坐着,没人说话。空气像是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那一晚,我睁着眼到天亮,耗子在里屋翻来覆去的声音,我也听得一清二楚。

《坤舆万川考》我用油布仔细包好,塞进挎包底层。铁符用不上,装回箱子塞回床底下。

第二天下午,上海火车站人山人海。我和耗子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挤在人群里,像两滴水融进了江河。找到铺位,放好行李,火车“哐当”开动,看着上海的高楼远去,我才感觉憋着的那口气稍微喘过来一点。

夜色深了,车厢灯暗下来,各种鼾声、磨牙声、小孩哭闹声混成一片,空气污浊。我和耗子并排坐在走廊窗边,谁都睡不着。窗外是流动的黑。

“教授”耗子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颤,“水生他……。秀秀胆子小,还怀着娃……他们咋撑得住……”

我摸出烟,递给他一根,自己点上。劣质的烟雾吸进肺里,呛得人想咳嗽。“撑不住,也得撑。”我说,声音干巴巴的,“咱们慢了,他们就没了。”

“黄海!我日他八辈祖宗!”耗子咬着烟嘴,火星在昏暗里忽明忽暗,“别让老子找到他……”

“先找到东西再说。”我吐出口烟,“找不到,啥都是空的。”

耗子不说话了,只是闷头抽烟,烟雾缭绕里,他那张脸憔悴得吓人。

静了一会儿,我拿出挎包里的《坤舆万川考》,借着走廊那点微弱的光,手指在那些冰冷的书页和加密文字上划过,试图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鸟虫篆在昏黄光线下更显诡谲,解读起来脑袋一阵阵发紧。

正琢磨着,耗子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眼神瞄向车厢连接处。我顺势看去,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靠在门边抽烟,眼神偶尔像扫灰尘一样扫过我们这边。那人长得普通,但那种刻意放空的观察姿态,瞒不过我们。

“从上海站就跟着了?”我低声问。

耗子微微点头:“八九不离十。”

是林念郞的眼线?黄海的尾巴?或者别的什么玩意?都有可能。

“不理他。”我把书收起来,“到了地头,再见真章。”

话是这么说,后脖颈子还是阵阵发凉。

车轮滚滚,窗外景色从江南的润泽渐渐变得干枯,绿色少了,黄土多了,山也变得硬朗。

第二天傍晚,广播终于报出陇西站快到。我和耗子收拾好行李,提前到车门。那个灰夹克也在不远处,假模假样地看着窗外。

火车喘着粗气停稳。车门一开,一股干冷、带着黄土颗粒的空气涌进来,跟上海的湿黏完全不同。

月台上乱哄哄的。我们刚下车,就听见一个洪亮、带着浓重口音的喊声:“郝志军!耗子!这边!”

循声看去,一个敦实黝黑的汉子挤开人群走过来。他穿着旧夹克,军裤,胶鞋,寸头方脸,眉眼朴实,身板结实,一看就是常干力气活的。

“老史!”耗子喊了一嗓子,冲过去跟他狠狠抱了一下,互相捶打着后背。

老史松开耗子,目光落在我身上,伸出手,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眼神透着打量:“陈默?”

我跟他握了握手,他手掌粗糙,很有力。“史大哥,这次麻烦你了。”

“耗子的兄弟,不说这些。”他摆摆手,言简意赅,顺手就把耗子肩上最重的包拎了过去,“走,车在外头。路上说。”

他转身就在前头带路,步子沉稳。我和耗子赶紧跟上。走出车站,外面是陇西县城灰扑扑的街景,阳光晃眼,空气里是尘土和干草的味道。

车站广场边停着一辆半旧的边三轮摩托车,挎斗里还能看到些油污。老史把行李捆在后面,跨上驾驶位,发动了车子,发动机发出砰砰的响声,排气管冒出一股蓝烟。

“上来!”他指了指挎斗和后座。

我和耗子互相看了一眼,我坐进了挎斗,耗子跨上后座。

“坐稳了!”老史喊了一声,一给油,边三轮猛地窜了出去,颠簸着汇入县城狭窄的街道。

车子喷着黑烟,在黄土飞扬的路上疾驰,把车站和那些可能的窥视目光远远甩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