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六摆了摆手,没接话茬,反而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水生,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你这位兄弟,伤得不轻。光是退烧消炎不够,元气亏得太厉害。”
“医生也是这么说,可这县医院…”我叹了口气。
赵老六没再说什么,只是从他那件旧外套的内兜里,摸索出一个小巧的、深褐色的陶瓷药瓶,拔开木塞,倒出两颗龙眼核大小、黑乎乎的药丸。那药丸一出来,一股极其浓郁、混合着苦味和异香的草药气味瞬间在病房里弥漫开来,连消毒水味都压了下去。
“这…”耗子瞪大了眼。
“祖传的方子,吊命用的。”赵老六把药丸递给我,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用温水化开一半,给他灌下去。能护住心脉,催发点元气。信就用,不信就扔了。”
他的态度很随意,仿佛给出去的不是什么珍贵东西,而是两块糖丸。但我看着他那双沉静的眼睛,又闻着那非同一般的药香,心里莫名地觉得可以一试。
江湖奇人异士众多,黄海派来的人,有点压箱底的东西也不奇怪。
“信!多谢六哥!”我接过药丸,触手微微温热。
赵老六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拎起那个空了不少的帆布包,转身就往外走。
“六哥,留步吃个饭…”我连忙客气道。
“不了,还有事。”他头也没回,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来得突然,去得干脆。
我和耗子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床上那两颗黑药丸和那一大包钱。
“我…我去找碗和热水!”耗子反应过来,激动地就要往外冲。
“慢着!”我叫住他,拿起那包钱,迅速清点了一下。数额没错,正好五千,各种面额都有,反而更符合“紧急筹措现金”的逻辑。黄海做事,确实老辣周到。
很快,耗子弄来了温水和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赵老六说的,将一颗药丸掰开,取了一半,在温水里慢慢化开。那药丸极其坚韧,化了半天,水变成深褐色,那股异香更加浓郁。
我们小心翼翼地扶起水生,一点点将药汁给他灌了下去。过程中,水生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吞咽反射。
药灌下去后,我和耗子紧张地盯着他。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水生蜡黄的脸色,似乎真的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那紧蹙的眉头,仿佛舒展了一点点,呼吸也似乎比之前有力了些许。
“有…有用!”耗子声音发颤,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
我心中也是大为震动。这赵老六,果然不是一般人!黄海的能量,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连派来送钱的人,都身怀这种救命的技艺。
钱到了,水生的伤势似乎也看到了一丝转机,压在我们心头最大的石头,总算搬开了一半。
但轻松只是片刻。我看着窗外,阳光正好,但心里清楚,真正的风雨,将在后天黄海抵达时,正式来临。
那具还藏在江滩草丛里的明朝巨棺,还有我怀中那本不敢示人的《坤舆万川考》和冰凉沉重的铁符,才是这场风暴真正的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