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刻着“回龙镇水”的石碑,就跟一块掉进水里的方糖,转眼间就没影了。
江面上只剩下一个不断扩大的漩涡,把我们这条破船往里头拽。
“我的妈呀!开船!水生哥,快跑!”耗子刚从死里逃生中缓过劲来,一看见这架势,吓得又把太上老君从头请了一遍。
水生倒是稳得住,他一把舵打死,发动机“突突突”地吼了起来,船头艰难地调转,总算没被那漩涡给吸进去。
我死死扒着船舷,盯着那个漩涡中心。
水下的“嘎吱”声还在继续,那声音通过江水传上来,震得我牙根发麻。
“娘的,动静搞这么大。”我骂了一句。
漩涡搅动了大概三五分钟,才渐渐平息下来。
“哥……现在……咋办?”耗子脸色发白地看着我,又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江面,“那门……开了?”
“开了。”我斩钉截铁地说。
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那套环环相扣的机关,已经被我们手里的“钥匙”打开了最关键的一环。
“那……那咱们……还下去?”耗子声音都变调了,“我这腿肚子还转筋呢。要不……咱们明天再来?”
“明天?”我冷笑一声,“明天来,你猜那门是开着还是关着?玉琮已经跟着石碑沉了下去,想再开门,已经不可能了,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水生没说话,他默默地检查了一下我们三个的氧气瓶读数,又把一把备用的潜水刀别在自己腿上,然后看着我,点了点头。
“走!”我咬了咬牙,把心一横。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子今天就看看,这水底下到底藏了什么宝贝疙瘩。
我们仨重新戴上潜水面罩,噗通噗通又跳回了江里。
再一次进入这片水域,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江水依旧冰冷,当我们靠近那片“龙牙礁”区域时,没有再受到攻击。
果然,和我估计的一样,必须通过正确的途径开门进入。
手电光扫过去,只见那些礁石缝隙里,一条条巨大的水蜈蚣静静地潜伏着,像是一群尽忠职守的卫兵。
它们只是看着我们,那些暗红色的眼睛里,再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杀意,反而透着一种……畏惧?
耗子在通讯器里小声嘀咕,“这待遇,比我们师长下来视察还排场。”
“闭嘴,当心它们改变主意,把你当成饭后甜点了。”我嘴上骂着,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
这玉琮的作用,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它不仅仅是一把钥匙,更像是一道通行令牌,一道活着的、能被这些水下生物识别的令牌。
就是不知道随着石碑沉到哪里去了,一定要找回来。
一路畅通无阻,我们很快就回到了那口垂直竖井的上方。
往下看去,之前那片封死一切的青铜平面,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个黑不见底的方形洞口。
那扇刻着怒相金刚的巨门,不知是缩进了墙壁,还是沉入了更深的地方。
“。
我仔细一看,果然,洞口边缘的水流有轻微的涌动,不像是死水。
这说明,门后面的空间,和某个地方是连通的。
“下去。”我做了个手势。
我们再次一头扎进了黑暗里。
穿过洞口,我们立刻感觉到水流的方向变了。
不再是垂直下沉,而是在一股平缓的暗流推动下,水平向前。
我们进入了一条人工开凿的隧道。
这隧道大概四五米高,七八米宽,四壁都是打磨过的巨型条石,接缝处严丝合缝,连水草都长不进去。
手电光照在上面,反射出一种湿漉漉的青黑色光泽。
我们被水流裹挟着,在这绝对黑暗里,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通讯器里传来耗子的声音音,“哥,这……还游的回去吗?这特么是给咱仨冲下水道了啊!。”
“别乌鸦嘴。”我骂道,“按照这个机关设计。修这地方的人自己也得进来,不然直接封死就行了,何必搞这些七七八八。”
说是这么说,我心里也没底。
这水下工程的诡异和宏大,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
我那点风水知识,在这玩意儿面前,就跟小学算术一样可笑。
水生一直游在最前面,他手里攥着潜水刀,像一根探路的标杆,沉默而警惕。
大概漂了七八分钟,我感觉都快一个世纪那么长了。
就在我以为我们会在这个鬼地方漂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前面的水生突然停了下来,打了个手势。
“上浮。”
我抬头一看,手电的光柱向上,已经照不到顶了。光线被一片广阔的黑暗所吞噬。
我们调整呼吸,开始缓缓上浮。
当我的脑袋冲出水面的那一刻,我一把扯
我们浮出水面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地下湖。
湖水清冷刺骨,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黑色的镜子。
耗子也爬了上来,趴在水边吐了几口水,有气无力地骂道:“妈的,这……什么味儿……跟泡了几百年烂木头似的。”
我们挣扎着爬上岸。
脚下是坚硬的岩石,上面覆着一层湿滑的黏土。
水生从防水包里拿出三把SureFire 6p战术手电,这可是黄总提供的高档进口货,虽然大概率是走私过来的,但不妨碍他真的亮,唯一的缺点就是不防水,无法水下使用。
猛烈的白光瞬间驱散了部分黑暗,也让我们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我们,正站在一个巨大得无法形容的地下溶洞里。
洞顶高得吓人,手电的光柱打上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岩石轮廓,像是一座倒悬的山脉。
无数巨大的钟乳石垂下来,形态各异,狰狞可怖。
“我……的……天……”耗子仰着头,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乖乖……这是把一座山给掏空了吗?”
我没理他,因为我的全部心神,都被溶洞中央的那个东西给吸走了。
在溶洞的正中央,停着一艘船。
不,那已经不能用“艘”来形容了。
那是一座山。
它太大了,大到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是一艘古代的福船,那种在历史书上才能看到的巨型战船。
船身至少有百十米长,十几米宽,高度怕是有五六层楼那么高。
最诡异的是它的姿态。
这艘巨船,是倒扣在水里的。
它的船底朝上,像一个巨大的龟壳,形成了一个笼罩着下方一切的穹顶。
船底,也就是最顶端,模模糊糊还能看到很多东西,但是太远太黑完全看不清楚。
我站在原地,彻底傻了。
我读了那么多年的考古,跑过那么多所谓的古墓遗址,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葬式,可没有一种,能跟眼前这一幕相提并论。
把一艘足以横行大洋的战舰,藏进一座掏空的山腹里,再把它倒扣过来。
“……哥……”耗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声音发干,“咱……咱这是……跑哪里来了?”
我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水生也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溶洞里安静极了,只有远处传来的滴水声,和我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发……发财了……”耗子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看着那艘倒扣的巨舟,眼睛里开始冒绿光,“这么大的船……这里面的宝贝,得有多少?咱们这趟……没白来!”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前走。
“别动!”我和水生几乎同时喊出声。
水生一把拉住他,指了指我们脚下的地面。
我们这才发现,从岸边到那艘巨船的下方,地面上布满了一种奇怪的、纵横交错的凹槽。
那些凹槽很浅,只有几厘米深,里面积着一层薄薄的积水,在冷光棒的映照下,像是一张画在地面上的巨大棋盘。
“这是……干啥的?”耗子不解地问。
我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凹槽里的积水,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腥味。
是水银。
我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拉着耗子就往后退。
“妈的,这整个地面都是机关!”我低声吼道,“这些凹槽都是导轨,里面灌的都是水银!一旦触发,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耗子一听“水银”两个字,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把脚缩了回来,跟踩了电门似的。
我们仨贴着溶洞的墙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这溶洞虽然巨大,但能让我们落脚的地方,只有环绕着水银盘一圈狭窄的水岸。
倒扣的巨舟下也是一汪黑色的湖水,顶部的部分被淹没在湖水之下,被这片“水银盘”包围着,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无法靠近的区域。
“这可咋整?”耗子急了,“看得见,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