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人间天堂’的酒水采购价高了五个点,这里面有猫腻,得查查。”
他演得极其投入,仿佛真的已经进入了“白纸扇”的角色,开始为社团的利益殚精竭虑。
就在这时,他伸了一个懒腰,身体向后靠在红木椅子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这是一个极其自然的放松动作。
然而,就在他仰头的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却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的视线,看似随意地扫过天花板,却在与墙角交界处的一个仿古木雕上,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微弱的反光。
那是一个伪装成木雕纹路的针孔摄像头。
镜头,正对着他。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尽管早已猜到,但当事实摆在眼前时,那种被人窥视的冰冷感,还是让他心头一紧。从他踏入这间茶室开始,他的一言一行,每一个微表情,都被人尽收眼底。
赵天龙,果然是个滴水不漏的老狐狸。
陆远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依旧保持着那个伸懒腰的姿势,打了个哈欠,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桌上的那串钥匙和笔记本电脑,站了起来。
“妈的,账真乱。去‘人间天堂’看看,老子的地盘,得先熟悉熟悉。”
他嘟囔着,拎起那个装着几十万现金的黑色塑料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茶室。从始至终,他没有再往那个摄像头的方向看一眼。
走出茶室,穿过依旧喧闹的赌场,回到西寨那肮脏混乱的街道上,陆远才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他没有立刻去“人间天堂”,而是走进了街角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老板,来包烟,再来瓶冰水。”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将一张百元大钞拍在柜台上。
店主是个睡眼惺忪的中年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麻木和畏惧。在西寨,陆远这张生面孔,以及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狠戾气质,已经足够让人不敢多问。
接过烟和水,陆远拧开瓶盖,猛地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那颗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快要燃烧起来的心脏,稍微降了降温。
他走出便利店,靠在墙边,点燃了那根他叼了半天的烟。
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现在手握着一张王牌,一张足以将孙德海、赵天龙以及他们背后那张大网彻底摧毁的王牌。
但这张王牌,同时也是一枚绑在自己身上的定时炸弹。
他该如何将这份证据送出去?
直接交给市公安局?不行。谁知道市局里面,有没有被渗透?万一消息走漏,他连西寨都走不出去。
交给市纪委?更不现实。他一个混迹在黑社会里的“古惑仔”,有什么资格和渠道去接触市纪委的高层?就算他想办法匿名举报,没有确凿的证据链,也很难撼动孙德海这种级别的官员。
那个U盘里的账本,就是唯一的物证。他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让这份证据,出现在最该出现的人的办公桌上。
陆远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灭不定。
他想起了那封求助信,想起了那个叫林小雅的女孩在信中描述的绝望。
他不能退。
身后,是万丈深渊。但身前,也并非一片坦途。
他被困在了这个巨大的棋盘上,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不。
陆远将烟头狠狠地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那栋灯火辉煌、纸醉金迷的“人间天堂”洗浴中心。那是龙哥分给他的“产业”,也是他接下来要登上的“舞台”。
谁说棋子,就不能掀翻棋盘?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成形。他要利用“白纸扇”这个身份,利用赵天龙的多疑和贪婪,利用这张罪恶大网内部的矛盾……
他要在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里,搅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而他,将是那个站在浪尖上的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茶,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