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怕的就是领导们讲完话就走,把一堆希望留下的同时,也留下了一堆问号。现在陆远要立刻开会,这说明人家是真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老刘头扯着嗓子一吆喝,不一会儿,村委会的小院里就挤满了人。
陆远没搞什么虚头巴脑的开场白,他直接从墙角找来一块不知谁家孩子用的小黑板,用半截粉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圆圈里写上“红旗村”三个字。
“各位大爷,各位兄弟,咱们今天不说虚的,就干点实的。”陆远指着黑板,“这张大饼,我画出来了,怎么吃,得咱们一起想办法。”
他从圆圈里,画出三条线。
“我提议,咱们村现在就成立三个小组,分头行动,这叫三驾马车,并驾齐驱!”
这个词儿新鲜,村民们听得一愣一愣的,但都觉得很提气。
“第一驾马车,‘水渠建设监督组’!”陆远在第一条线下写道,“这个组,我提议由刘大爷您来当组长,再找几个懂行、有威望的老把式。任务就一个:盯死水渠工程!从材料到施工,一分一毫都不能差!这笔钱是咱们的救命钱,谁敢在里面伸手,就是刨咱们红旗村的祖坟!咱们先把他腿打断,再送他去见官!”
这话说得狠,带着一股子江湖气,却正对这些庄稼汉的胃口。老刘头激动得满脸通红,猛地一拍大腿:“陆镇长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谁敢乱来,我第一个不饶他!”
“好!”陆远又指向第二条线,“第二驾马车,‘产业发展考察组’!这个组,得要年轻人来干!我亲自带队,咱们去县里,去市里,去那些已经富起来的村子看!看人家种什么能卖钱,养什么能赚钱!咱们不能关起门来自己琢磨,得出去学!学到真本事,回来咱们自己干!”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几个年轻人眼睛里瞬间冒出了光。他们早就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现在有镇长亲自带着出去“取经”,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陆镇长,算我一个!”一个叫刘二蛋的后生第一个站了出来。
“还有我!”
“我也去!”
年轻人争先恐后,气氛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别急,都有机会。”陆远笑着压了压手,指向最后一条线,“这第三驾马车,也是咱们的脸面工程,叫‘村容村貌整治组’!”
“这个组,主要靠咱们村里的妇女同志。咱们得把村里的卫生搞起来,把柴火堆码整齐,把鸡鸭都圈起来养。等以后游客来了,一看咱们村,山清水秀,干净漂亮,人家才愿意住下来。这叫筑巢引凤!巢都筑不好,哪来的金凤凰?”
这番话说得通俗易懂,连村里的大娘们都听明白了。一个快嘴的媳妇当即喊道:“陆镇长,这事儿包在我们身上!保证把村里收拾得比自家炕头还干净!”
“哈哈哈……”院子里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短短十几分钟,陆远就把一个虚无缥缈的“金窝窝”蓝图,变成了三个具体、明确、人人都能参与其中的行动小组。
监督、考察、整治,三条线并行,既解决了当前修水渠的监管问题,又规划了未来的产业方向,还兼顾了长远的环境建设。
周海东坐在办公室里屋,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的一切,端着茶杯的手,久久没有放下。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不是在画饼,他是在建一座高楼。画的不是效果图,而是施工图!他这个“画饼大师”,已经升级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院子里,村民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他们围着黑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看邻县种那个猕猴桃就不错,听说一亩地能挣上万块!”
“猕猴桃不行,咱们这土质不合适,我看种中药材靠谱!”
“咱们以后农家乐叫啥名好?就叫‘红旗第一家’?”
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陆远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踏实的感觉。
然而,就在他准备宣布散会,让大家分头去落实人选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刘头,却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把他拽到了屋檐下的角落里。
老刘头的脸色,不像刚才那么兴奋,反而带着一丝浓重的忧虑。
“陆镇长……”他压低了声音,嘴唇凑到陆远耳边,“您这法子,是顶好的法子。可……可这三个组,怕是不好捏合啊。”
“怎么了?”陆远心里“咯噔”一下。
老刘头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就说那考察组吧,您点名要年轻人。可咱们村,姓刘的和姓王的,为了几十年前争水源、争林地那点破事,斗了几十年了。这年轻人里,刘家的刘二蛋和王家的王铁柱,都是好后生,可他俩是死对头,从小打到大,你要是把他们俩放一个组里,不出三天,保准在外面就得打起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可你要是只带一个去,不带另一个,那没去的那一家子,肯定觉得你偏心,以后村里有啥事,他们绝对在后面拖后腿、使绊子!这人心……它不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