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般流淌在无垠的赤褐色丘陵上,将这片死寂的大地染上一层冰冷的银灰。爆炎蜥蜴庞大的尸体躺在不远处,暗红色的血液在月光下凝结成深色的污迹,散发着浓重的硫磺腥气。左臂的灼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扎刺着神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焦黑的皮肉。身体深处那股难以言喻的枯竭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刷着四肢百骸,带来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碧蓝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月光下的赤土丘陵寂静无声,只有夜风拂过枯草发出的细微“沙沙”声。远处那几株枯树的剪影在月光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目光锁定在右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一小片相对茂密的、深紫色的耐旱灌木丛,在灌木丛的中心,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棵形态奇特的树。它比周围的枯树都要高大一些,树干扭曲虬结,如同饱经风霜的老者,树皮是深沉的暗褐色,布满龟裂的纹路。树冠并不茂盛,但枝桠交错,在月光下投下一片相对浓密的阴影。最吸引我的是它那异常粗壮、向四周伸展的根系,一部分裸露在地表,形成天然的屏障和依托。
‘就是那里了。’ 深吸一口气,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清醒。忍着左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我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棵大树走去。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仿佛踩在棉花上。爆炎蜥蜴的血液和焦糊味混合着身上的汗水和泥土气息,让我感到一阵阵恶心。
终于来到树下。树下的空间比想象中更大一些,粗壮的树根盘根错节,形成天然的凹槽和倚靠处。地面相对平整,覆盖着一层干燥的落叶和细小的碎石。我背靠着最粗壮的一根树根坐下,冰冷的触感透过破损的衣物传来,让我打了个寒颤。安全感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月光下,妮诺蜷缩在巨大的树根形成的天然凹槽里。她衣衫褴褛,沾满暗红与褐色的污迹,左臂的伤势在清冷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她强撑着精神,开始处理伤口。
‘先处理伤口。’ 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借着清冷的月光,仔细查看左臂的伤势。衣袖已经完全烧毁,裸露的皮肤一片焦黑红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有些水泡已经破裂,渗出淡黄色的液体,边缘的皮肤皱缩卷起,看着触目惊心。火辣辣的剧痛持续不断。
‘需要清洗…消毒…包扎。’ 冷静地思考着。水…这里没有水源。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小块相对湿润的赤土上,那里似乎有夜间凝结的微弱露水痕迹。但太少了,不够用。
‘魔力…’ 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流淌的魔力。虽然魔斗气的爆发带来了巨大的枯竭感,但纯粹的魔力储备并未完全耗尽。作为水圣级魔术师,对水元素的亲和与操控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我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掌心向上,意念沉入体内。没有咒语,没有繁复的手势,只有最精纯的意志引导。空气中的水汽受到召唤,缓缓汇聚而来。月光下,一丝丝微不可见的白色雾气在掌心上方凝聚,旋转,最终凝结成一团拳头大小、清澈纯净的水球。水球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在月光下如同流动的宝石。
水球术(water ball)
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水球,让它悬浮在左臂伤口上方。意念微动,水球缓缓变形,拉长,化作一道纤细、稳定的水流,如同最温柔的手指,轻柔地冲洗着焦黑的伤口。
“嘶…” 水流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清凉的刺痛,但随即缓解了火辣辣的灼烧感。水流带走污血、焦屑和泥土,露出底下红肿的皮肉。破裂的水泡被冲洗干净,淡黄色的液体被带走。我专注地控制着水流,确保每一寸伤口都被仔细清洗。
清洗完毕,水流消散。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依旧红肿疼痛,但比之前清爽了许多。
接下来是治疗。虽然我拥有水圣级的魔力亲和与操控力,但在治疗魔法方面,我掌握的最高阶法术仅限于中级治疗术。
这并非魔力不足,而是治疗魔法本身需要极其精微的生命能量引导和对生物组织结构的深刻理解,这并非我的专长领域。我能做的,是利用水圣级的魔力控制力,将中级治疗术的效果尽可能放大和精准化。
我再次闭上眼睛,将意念沉入魔力核心,感知着水元素中蕴含的生命能量。右手掌心轻轻悬在伤口上方约一寸处。
(Interdiate heal)
掌心散发出柔和的、如同月光般清冷的淡蓝色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温和而强大的治愈能量。淡蓝色的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轻柔地笼罩住左臂的伤口。
一股清凉、舒适的能量缓缓渗入皮肤,如同甘泉流淌过干涸的土地。剧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减轻。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退。破裂的水泡边缘开始收敛、结痂。焦黑的死皮边缘微微卷起,露出底下新生的粉嫩肌肤。虽然无法像高级治疗术那样瞬间愈合、不留疤痕,但中级治疗术足以控制伤势,加速愈合,最重要的是,极大地缓解了疼痛。
治疗持续了约十多分钟。淡蓝色的光芒渐渐消散。我收回手,仔细查看左臂。伤口虽然依旧存在,但红肿已消退大半,水泡基本干瘪结痂,疼痛感减轻了七成以上,只剩下隐隐的酸胀和不适。新生的皮肤有些敏感,但已无大碍。只是那焦黑的痕迹和可能留下的疤痕,恐怕需要更长时间才能恢复。
‘好多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身体的枯竭感依旧存在,但纯粹的魔力消耗相对可控,并未加剧那种生命力被燃烧的可怕感觉。
淡蓝色的治愈光芒渐渐消散,妮诺疲惫地靠在树根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仔细检查着左臂,虽然伤势大为缓解,但焦黑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她撕下相对完好的衣料,开始包扎。
接下来是生火和包扎。我忍着身体的虚弱,在树根盘绕形成的凹槽里,用短剑清理出一小块空地。收集了一些散落在地上的、干燥的枯枝和落叶。右手伸出,意念微动。
一小簇橘红色的火苗在指尖跳跃而出,精准地落在枯叶堆上。“噗”的一声轻响,火苗迅速蔓延,点燃了枯枝,很快形成了一小堆温暖的篝火。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火光映照着我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脸庞,也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撕下相对完好的里衣下摆(外层衣物大多破损不堪),用篝火稍微烤干,然后小心地、一层层地包裹住左臂的伤口。布条虽然粗糙,但能保护新生的皮肤免受摩擦和尘土侵扰。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感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我背靠着冰冷的树根,篝火的温暖驱散着寒意。目光扫过四周,确认安全后,我抬头望向头顶交错盘结的粗壮枝桠。
‘树上更安全。’ 我强撑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身体虚弱,但作为剑士的底子还在。我选中一根离地约三米高、粗壮且相对平直的枝桠。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残余的力气,脚下发力,身体轻盈地跃起,双手抓住枝干,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枝桠上。
枝桠足够宽,容我侧身躺下。背靠着主干,视野开阔,既能观察下方篝火周围的情况,又能借助树冠的阴影隐藏身形。我将短剑抽出,横放在膝上,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安心。左臂的疼痛减轻了许多,身体的枯竭感在篝火的温暖和短暂的休息后似乎也缓和了一丝。
我闭上眼睛,却不敢完全放松。耳朵捕捉着夜风的低语、远处枯草摩擦的声响、以及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人神的话语、魔斗气爆发后的枯竭感、左臂的灼痛…这些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盘旋,最终被强行压下。现在,休息最重要。为了明天…为了找到回家的路。
意识在疲惫与警惕的交织中,渐渐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过树冠的缝隙,落在我的眼皮上。我猛地睁开眼!天亮了!
晨曦微露,铅灰色的天幕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鱼肚白。赤褐色的丘陵在晨光中褪去了夜晚的阴森,显露出原本的辽阔与荒凉。空气依旧干燥,带着铁锈味,但比夜晚清新了些许。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小堆灰白的余烬。
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从枝桠上轻盈地跃下。落地时,左臂的伤口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感,但已无大碍。身体深处的枯竭感依旧存在,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我使用力量的代价。但经过一夜的休整,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
‘该出发了。’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物,将短剑归鞘。目光再次投向爪痕徽记所指的方向——那片灰黑色的山脉轮廓在晨光中更加清晰。山脉脚下那片模糊的黑影,似乎也更近了一些?希望就在前方。
我踩灭了篝火的余烬,用赤土小心地掩埋掉痕迹。然后,迈开脚步,再次踏上了这片无边无际的赤色荒野。晨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悬挂在东方的天空,散发着白晃晃的光芒,驱散了清晨的凉意,重新带来了灼热感。脚下的赤土变得更加坚硬滚烫。视野所及,依旧是连绵起伏的赤褐色丘陵,单调而压抑。
就在我感到一丝焦躁时,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小片稀疏的、颜色略深的区域。似乎…是一片低矮的树林?比之前看到的枯树林要茂盛一些。爪痕徽记所指的方向,正穿过那片树林。
‘有树林,或许能找到水源?或者…线索?’ 我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