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抬起那双布满老茧、疤痕累累,承载了家族传承与一生心血的手,浑浊的老眼里,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下来,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微不足道的尘埃。
“师傅……”刚子看着师傅瞬间佝偻下去的脊背,声音哽咽,不知该如何安慰。
与此同时,集市西头,那个属于新夏商队的摊位后方,一名穿着干净利落工装、胸前别着金剑星辰徽记的年轻负责人,正冷静地看着眼前火爆的销售场面,通过加密通讯器低声汇报:
“报告元首,‘春耕助农’计划首批物资投放顺利,市场反应……符合预期。东境本地手工业者情绪激动,抵触情绪强烈。预计商会方面很快会有反应。”
……
平宁府发生的骚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东境商会联盟的核心。
一份份加急情报被送到冯敬之的案头。
“平宁府铁器行会联名上书,请求联盟即刻禁止新夏劣质铁器入境!”
“湖州织造坊三百余名织工围堵府衙,抗议新夏布料冲击,恐生民变!”
“多地农具、陶器、皮革价格暴跌,相关手工业者濒临破产!”
“新夏商品价格低于其生产成本,确系恶意倾销无疑!”
冯敬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坐着几位负责商贸和民生的大掌柜,个个愁容满面。
“冯理事,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新夏这是毒计!用廉价商品冲垮我们的手工业根基!现在只是农具、粗布,下一步可能就是更精密的器物!长此以往,我东境百万手工业者何去何从?社会根基动摇啊!”一位掌管手工业的大掌柜痛心疾首。
另一位大掌柜则更显焦虑:“民众可不管什么根基不根基,他们只认价格!新夏的东西又好又便宜,我们拿什么阻挡?强行禁止,只会引发民怨!而且……据我们的人分析,新夏这些商品,虽然售价极低,但以其生产效率来看,他们未必亏本,甚至可能还有微利!”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新夏不是在亏本赚吆喝,而是真的具备了如此恐怖的生产效率和成本控制能力,那意味着双方在工业水平上已经存在了代差!这比单纯的倾销更加可怕!
冯敬之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商会总部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知道,这股来自新夏的“黑色潮水”背后,必定站着那个男人的身影——江辰。
他不仅仅是在销售商品,他是在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向东境展示新夏的工业肌肉,瓦解商会赖以维持内部稳定的经济结构,逼迫他们坐上谈判桌,并且是按照他的规则!
“好一招阳谋……”冯敬之咬牙切齿,却又感到一阵无力。
武力封锁?新夏并非没有还手之力,而且商会内部主和派绝不会同意。
提高关税?且不说操作需要时间,新夏的商品价格优势太大,普通关税根本无效,高额关税又会立刻引发底层民众的强烈不满。
模仿生产?技术差距和成本控制绝非一朝一夕能够赶上。
似乎无论怎么应对,都落入了江辰的算计之中。
“冯理事,我们该如何应对?”身后传来大掌柜们焦急的询问。
冯敬之沉默良久,最终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时,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决绝。
“立刻以联盟名义,发布‘手工业保护令’,暂时限制新夏部分商品的流入数量,安抚内部情绪。”
“同时……”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以我的名义,给新夏元首江辰,发一封密信。”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昂贵的信笺,提笔蘸墨,手腕却微微有些颤抖。
这封信,将决定东境商会未来的走向,也意味着他,冯敬之,可能要在长老会中承受更大的压力和指责。
但局势逼人,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笔尖落下,他在信的开头写道:
“江辰元首台鉴:近日商路纷扰,想必阁下亦有所闻。贵邦物产之丰,工艺之精,令人叹服。然,贸易之道,贵在持久与均衡……”
一场由商品倾销引发的风暴,正从底层的集市,向着权力的顶端,席卷而去。
而此刻的新希望城,江辰站在刚刚下线的一台新型农业播种机前,听着林薇关于东境市场初步反馈的报告,嘴角露出了一丝预料之中的淡然笑意。
“风暴,才刚刚开始。告诉前方的商队,下一步,可以开始预售我们改良过的‘体能增强剂’样品了。”
经济的铁拳,比任何武器都更能撼动旧秩序的城墙。他要让东境的人从上到下都明白,拒绝新夏,意味着拒绝一个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