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车轮在碾压外部敌人、涤荡内部污浊的同时,另一场关乎国本、震动天下的变革,已在江辰的意志下悄然酝酿成熟——科举改制。这绝非简单的考试内容调整,而是一场向延续千年的知识体系与人才选拔制度发起的正面挑战,其引发的波澜与冲突,远比一场战争更为深远和激烈。
紫宸殿:定策与风暴的预兆
御前会议的气氛,比商议征伐蛮族时更加凝重。当江辰将《科举新政纲要》交由众臣传阅时,整个大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虽无声响,却激起了每个人心底的惊涛骇浪。
纲要核心清晰而“骇人”:乡试、会试除传统经义、策论外,大幅增加“算学”、“格物”(物理、化学基础)、”地理“、“国朝律法及实务”等科目,且占比将逐年提高,直至与经义并重!甚至将在国子监下设“格物院”、“算学院”,专门培养此类人才,优异者等同进士出身!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礼部尚书,一位须发皆白、门生故旧遍布天下的老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厉,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科举取士,乃国之根本!历来只考圣贤文章,为何?因圣贤之道,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算学?格物?此乃工匠之术,奇技淫巧!岂能登大雅之堂,与圣贤之道并列?此乃本末倒置,动摇国本啊!”
他这一跪,如同一个信号,殿内超过半数的文臣齐刷刷跪倒一片,叩首之声不绝:“臣等附议!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们的反应如此激烈,并非全然出于对“圣贤之道”的维护,更深层的,是恐惧。他们毕生所学、所精,乃至他们安身立命、垄断权力的根基,便是那套浩如烟海的经义典籍和文章技巧。如今皇帝轻飘飘一纸诏书,就要引入一套全新的、他们完全陌生甚至鄙夷的知识体系,这无异于直接刨他们的根!让那些他们眼中的“匠户”、“杂流”之徒,有机会与他们这些“清贵”的读书人同朝为官?简直斯文扫地!
面对这黑压压的反对浪潮,江辰面沉如水。他早已预料到此番景象。
“动摇国本?”江辰的声音冷冽如冰,“朕看,固步自封,才是真正的动摇国本!”
他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跪伏的众臣。
“圣贤之道,教人明理,朕从未欲废之!然,仅靠之乎者也,能造出驰骋天下的铁甲舰否?能算出精准无比的炮击诸元否?能治理好水利、厘清税赋、断明案件否?”
“如今之世,非千年之前!帝国需要的是能做事、懂实务、通晓万物之理的人才,而非只会空谈道德、皓首穷经的腐儒!”
“算学格物,非是奇技淫巧,乃是强国富民之实学!尔等只知抱残守缺,可曾见过电报瞬息千里?可曾见过火炮糜烂数十里?可曾想过,若无这些‘工匠之术’,尔等今日还能安站在这朝堂之上高谈阔论吗?!”
一番话,掷地有声,噎得众老臣面红耳赤,却又无法反驳。
“此事,朕意已决!”江辰斩钉截铁,“新政即刻颁布天下,明年恩科,便按新制施行!有敢阳奉阴违、阻挠新政者,无论是谁,严惩不贷!”
圣旨强行压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地方:寒门的希望与世族的恐慌
新政诏书以邸报形式明发天下,立刻在士林之中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反应。
在北方一个偏僻的县城,年轻的秀才李文,父亲是县衙一名不得志的刑名师爷,家境清寒。他捧着那份刊登新政的《帝国日报》,双手激动得不住颤抖。他自幼对算学极有兴趣,却因科举不考,被师长斥为“不务正业”。如今,皇帝竟然要将算学纳入科举!这无异于在他漆黑的人生道路上,陡然点亮了一盏明灯!
“爹!陛下圣明!圣明啊!”他冲出陋室,对着父亲兴奋地大喊,“孩儿有机会了!真的有机会了!”
而在江南一座深宅大院内,世代书香、出过数位进士的周老太爷,看到家中子侄送来的邸报后,却气得将心爱的紫砂壶摔得粉碎!
“昏聩!昏聩!皇帝被奸佞小人蒙蔽了!与工匠贱役同场考较?成何体统!我周氏子孙,绝不可自贬身份,去学那些奇技淫巧!”他严厉告诫家族中准备科考的子弟,“都给老夫安心读圣贤书!老夫就不信,这天下离了那些旁门左道,就选不出官了!定是雷声大,雨点小!”
类似的情景在全国各地上演。寒门子弟和中下层知识分子,从中看到了打破门阀垄断、跃升阶级的绝佳机会,兴奋雀跃,开始疯狂寻找一切能找到的算学、格物书籍,甚至不惜拜匠人为师。而传统的世家大族、科举豪门,则普遍感到恐慌和愤怒,或消极抵制,或暗中串联,企图阻挠新政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