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有涉及“白色火药”的实验,必须在坊外新开辟的、远离山体的露天隔离区进行,实验台为厚重石板,周围堆砌沙袋掩体。 二、每次实验物料,以“钱”甚至“分”为单位计算,绝不允许一次性制备大量。 三、操作者必须穿戴特制的厚皮围裙、手套和面罩(镶嵌深色水晶片),并使用长达数尺的陶瓷或木质工具进行远程操作。 四、严禁任何火源靠近隔离区五十步内,实验时间选择温度较低的清晨或傍晚。 五、一旦发生意外,人员第一时间撤离,不得试图抢救任何物品。
条例冰冷而细致,充满了血的教训。
探索之路,步履维艰。
他们首先尝试制备不同硝化程度的棉絮。发现硝化越彻底,威力越大,但也越敏感,有时甚至干燥过程中轻微的摩擦都会导致自燃。 他们尝试将制备好的硝化棉在水中保存,发现湿润状态下其稳定性大大增加,但威力也大打折扣,且需要干燥后才能使用,过程依然危险。 他们尝试将其与蜡、油脂甚至木粉混合,希望能降低敏感性。有些配方确实稍显稳定,但威力也随之下降,且效果不稳定。
一次次微小的实验,一次次屏住呼吸的等待,每一次都可能伴随一声巨响和又一个新的焦黑坑洞。隔离区的沙袋墙上布满了爆炸溅射的痕迹,如同战争的伤疤。
挫折远多于成功。很多时候,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研究,而是在用生命排雷。
然而,在这令人绝望的重复和危险中,数据被一点点积累起来。他们对硝化棉的习性了解逐渐加深。
江辰在一个实验记录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猜想: “…五号配方,加入少量樟脑,敏感性略有降低,但储存后易渗出…” “…高温是其主要诱因,需寻找更低温度的起爆方式…” “…或许…需要一种更弱的、可控的初试爆轰来引发其全面爆炸?如同点燃火药引信…”
他意识到,或许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如何让硝化棉本身绝对安全(这似乎极难),而在于如何为这头恶龙打造一个绝对坚固且只有一把钥匙的牢笼,以及一根足够长、足够安全的点火杆。
基于这个思路,研究的重点开始转向“起爆技术”和“封装技术”的探索。这涉及更精密的机械和更复杂的化学,远超当前条件。
“将军,太难了…”连续的精神紧绷和无数次失败,让王老匠头再次萌生退意,“或许…此物真非人间应有…”
江辰合上记录簿,看着远处隔离区累累的伤痕,眼神却异常坚定:“难,才更要做。我们现在可以不用,但不能不会。哪怕只能做出极少量、极不稳定的样品,封存在最安全的地方,作为最后的手段,也值得。”
“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们摸索出的这些经验、这些数据、甚至这些失败,都是无比宝贵的财富。它们告诉我们这条河哪里深,哪里浅,哪里藏着暗礁。将来若真有后来者想要渡河,我们留下的记录,或许就是他们的指路明灯。”
他决定,将目前关于“白色火药”的所有研究资料,封存在一个特制的铁柜中,只有他本人和极少数核心成员有权查阅。这项技术,将被雪藏,作为最高级别的战略储备。
驯服恶龙的努力,暂时陷入了僵局。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对爆炸的理解、对安全的重视、对精密控制的需求,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些无形的收获,正在悄然反哺其他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