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功过,朝廷自有公断。”卢将军最终只能如此回应,声音沙哑而疲惫,“当务之急,是守住雁门。江辰……且让他好生将养吧。至于其他……本将如今已不在其位,诸多事情,不便再多言了。”
他的话里透着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有人在暗中推动,想要将江辰打造成战败的另一个责任人,甚至可能觊觎他那未成熟却威力巨大的火药技术。但他现在自身难保,又能做多少?
张崮并非完全懵懂无知,军中隐隐流传的风声也让他感到了不安和愤怒。他几次想去找那些“嚼舌根”的军官理论,甚至差点动手,都被相对沉稳些的伤兵同袍死死拉住。
“张头儿,忍忍吧!都尉还没醒,咱们人微言轻,闹起来反而更害了都尉!” “那群王八蛋,就是看都尉躺着不能说话!” “等都尉醒了,自然有他们好看!”
弟兄们的话压住了张崮的火气,却压不住那越烧越旺的担忧。他们只能更加警惕地守在江辰身边,如同守护着最珍贵的宝物,同时也守护着那个关于“震天炮”和火药的核心秘密,生怕被不怀好意的人探了去。
孙昊的身影,也开始更加频繁地出现在伤兵营附近。他有时是“奉令”送来些微不足道的补给,有时是“关切”地询问江辰的伤势,言语间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惋惜,但那双眼睛,却总是不经意地扫过营帐内的细节,尤其是在那些偶尔来看望江辰的工匠身上停留。
“江都尉乃国之栋梁,万万不能有事啊。”他对着张崮感叹,语气真诚,“只是如今军中流言蜚语甚多,竟有人将对朝廷的不满,牵强附会到都尉的新式军械上,真是……唉,人心叵测。张队正你们也要小心些,莫要被人拿了什么话柄去。”
他看似好意提醒,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挑拨和试探。
张崮只是冷冷地回应:“不劳孙队正费心。我们都尉行得正坐得直,对朝廷对将军忠心耿耿,不怕小人构陷!”
孙昊也不生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告辞离去。
躺在病榻上的江辰,对外界这一切滔天暗流毫无所知。他深陷于无尽的黑暗和混乱的梦境之中,时而仿佛回到炮火连天的战场,与弟兄们并肩厮杀;时而又仿佛坠入冰冷的深渊,被无数双无形的手拉扯;时而,又会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模糊记忆碎片……
他的身体在缓慢而艰难地修复,但他的名字,却已然成了各方势力角逐和争论的焦点。
功过之争,并非简单的黑白对错,而是交织着前线与后方、忠勇与猜忌、传统与革新、责任与利益的复杂漩涡。
他能否醒来? 醒来后,又将面对怎样一个局面? 是英雄的礼赞,还是替罪的羔羊?
所有的答案,都笼罩在雁门关阴沉的天空之下,随着刺骨的寒风,悄然流动,等待着最终爆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