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岛的最后一缕阳光沉入海平面时,沈砚正蹲在临时医疗舱前,用酒精棉球擦拭程念额头上的结痂。小女孩蜷缩在简易病床上,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腕间还系着阿武用废弃线缆编的幸运结——那是用从基金会实验室里抢救出的蓝色绝缘线编的,像一道微型的彩虹。
“沈姐姐,那些会发光的‘眼睛’,真的不会再盯着我们了吗?”程念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塌塌的却刺得人心慌。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偶向日葵的残瓣,那是在幽灵岛爆炸前从废墟里扒出来的,花蕊处还沾着黑色的焦痕。
沈砚的动作顿了顿,棉球在结痂边缘洇开一圈淡红。她想起三小时前在岛西洞穴发现的监控矩阵——数百个微型摄像头嵌在岩壁里,镜头上的红光像一群蛰伏的毒蛛,正对着临时安置点的方向。“不会了。”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张队长已经让人用电磁脉冲销毁了所有设备,就像……就像关掉了所有亮着的小灯。”
医疗舱外传来金属碰撞的巨响,老周正用生锈的扳手砸毁最后一台基金会的意识监测仪。那台仪器的显示屏上,还残留着未完全清除的数据流,像一串扭曲的黑色指纹。林劫靠在舱门边,手里攥着从主教尸体上摘下的戒指,黑色宝石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像只永远无法闭合的眼睛。
“国际刑警的运输舰还有两小时抵达。”张锐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海风的咸涩,“但我们在岛东珊瑚礁发现了三艘可疑潜艇,声呐显示是‘白手套’的标志。他们可能想趁乱抢走实验室残留的神经芯片。”
阿武的咒骂声从数据处理区传来:“这些王八蛋!我刚修复了三个孩子的记忆备份,他们就跟在屁股后面捡漏!”他面前的解码器屏幕上,十七个红色光点正沿着海岸线移动,像一群嗅觉灵敏的鲨鱼。
林劫捏紧戒指,宝石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文字。他想起主教在视频里的狂笑:“终极技术藏在‘海之锚’深处”,想起苏晴在撤离时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个被基金会囚禁二十年的女人,此刻正陪着小雪在甲板上安抚受惊的孩子,淡蓝色的光晕从舱门缝隙里漏出来,像一道脆弱的保护罩。
“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林劫转身望向张锐,后者的战术背心还沾着幽灵岛的尘土,肩章上的獬豸徽章缺了只角,“‘白手套’想要的是主教的意识控制技术,而我们手里还有最后一张牌——那些没被格式化的‘蜂巢协议’数据。”
张锐的瞳孔缩了缩,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配枪上。作为国际刑警二十年的老猎手,他太清楚那些数据意味着什么——只要掌握了意识植入技术,任何人都能成为行走的监控器,或是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你想钓鱼执法?”他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的孩子,“但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些数据里有没有陷阱。”
“主教的逻辑炸弹已经被小雪和苏阿姨破解了。”阿武突然插嘴,解码器的蓝光在他镜片上跳动,“而且我在数据里发现了加密的坐标,指向北极圈附近的一个废弃科研站,很可能是基金会最后的数据中心。”
海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林劫望向海平面,三艘潜艇的轮廓已清晰可见,船头的白色骷髅旗在暮色中格外刺眼。他想起父母遇难前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信末画着一只獬豸,角尖指着北极星的方向——那时的他还不懂,这头象征公正的神兽,早已在命运的棋盘上布下了局。
“程念,跟沈姐姐去安全舱。”林劫蹲下身,替程念理了理歪掉的领口,小女孩脖颈处的芯片疤痕像条淡粉色的蜈蚣,“哥哥去去就回,回来给你带北极熊玩偶,就像《海底两万里》里写的那种会发光的。”
程念似懂非懂地点头,指尖突然抓住林劫的袖口:“林劫哥哥,你会不会变成那些会发光的‘眼睛’?就像……就像陈爷爷在数据坟场说的那样?”
这句话像块冻僵的海砾,砸得林劫胸口发疼。他想起老陈临终前的呓语,说基金会的技术会让人变成“行走的监控站”,眼球里嵌着微型摄像头,心脏被改造成信号发射器。“不会的。”他摸了摸程念的头,起身时顺手将戒指塞进她的布偶里,“獬豸会盯着所有想变成‘眼睛’的人,让他们再也不敢睁开眼皮。”
张锐的战术靴在金属甲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他扔给林劫一支改装过的电磁手枪:“诱饵已经布置在岛西港口,是主教的意识备份数据。但‘白手套’的头儿是前克格勃的意识操控专家,擅长制造‘镜像人格’——你确定要亲自去当饵?”
“只有我能激活‘海之锚’的防御协议。”林劫检查着枪膛,余光瞥见小雪正隔着玻璃舱门朝他挥手,苏晴的手搭在她肩上,母女俩的光晕在暮色中融成一片淡蓝,“而且,我想看看北极圈的那个科研站,是不是真的藏着我父母留下的东西。”
潜艇的轰鸣声近在咫尺,探照灯的白光扫过医疗舱时,林劫突然看清了“白手套”旗帜上的徽章——一只握着数据链的断手,腕间戴着和主教戒指同款的黑色宝石。他突然想起阿武破解的交易链数据,那些标着“优质意识”的哈希值,大多来自北极圈附近的失踪人口。
“他们来了。”张锐的通讯器发出蜂鸣,十七个红点已分成两队,一队扑向岛西港口,一队直奔数据处理区,“按计划行动,我带一队去港口,你和阿武守数据舱,沈砚负责转移孩子——”
“不,我去港口。”林劫打断他,将“海之锚”金属盒塞进阿武手里,“‘白手套’想要的是能启动终极技术的人,而我,就是最好的钥匙。”
他转身走向甲板边缘,海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父亲遗留的折叠刀。远处,“白手套”的登陆艇已触礁,荷枪实弹的特工鱼贯而出,领头的男人戴着银色面具,正是在幽灵岛洞穴见过的“白手套”首领——他曾用神经干扰枪打碎了江哲的短刀。
“林劫!”小雪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转身看见女孩踉跄着跑来,发丝间还别着程念编的向日葵发卡,“我和你一起去,我的意识能感应到他们的芯片位置,就像……就像在数据坟场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