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市的冷雨又缠缠绵绵落了下来，不是倾盆的暴烈，是细密的、能渗进骨头缝里的凉。林劫窝在安全屋的旧沙发里，这沙发的弹簧早松了，坐上去能陷出一个深窝，像把人困在里面。面前的三块屏幕还亮着，中间那块停在王浩的资料页——金丝眼镜、笔挺西装，照片里的男人笑得滴水不漏，可林劫知道，那笑容底下藏着和张澈一样的脏，甚至更脏。
左边的屏幕在循环播放张澈“自杀”前的监控片段：空荡的停车场，雨打在车顶上的闷响，张澈趴在方向盘上的背影，还有那两秒被删掉的监控空白。林劫已经看了不下十遍，每一次都能注意到新的细节——比如张澈领口的雨水痕迹不对，像是有人碰过他的衣领；比如车窗上的指纹，除了张澈的，还有半个模糊的、戴过手套的印子。
这些细节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提醒他张澈不是“愧疚自杀”，是被人干干净净地抹掉了。而抹掉他的人，现在正藏在王浩、启元生物、甚至更深的“蓬莱计划”背后，像躲在网线另一头的幽灵。
他揉了揉眼窝，指尖蹭到眼下的青黑——这三天他加起来睡了不到六个小时，不是不困，是不敢。獬豸的嗅觉太灵了，昨天他在旧城区的安全屋刚换了网络，就发现有无人机在低空盘旋，摄像头对着窗户的方向。他赶紧断了网，用黑布把窗户挡得严严实实，连呼吸都放轻了——现在的他，像条被猎犬追着的狐狸，连停下来舔伤口的时间都没有。
桌上的加密硬盘亮着微弱的指示灯，里面存着张澈的残骸、王浩的线索、启元生物的黑料，还有林雪的照片。林劫伸手摸了摸硬盘外壳，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点。他需要更多信息，关于王浩下周去稷下数据中心的具体时间，关于“彼岸花”数据库的位置，关于“清理者”的真实身份——这些他自己查不到，至少短期内查不到。
就在这时，右边屏幕的角落突然跳出一个小小的弹窗，不是系统提示，是一串流动的暗紫色代码，像活的藤蔓一样在屏幕边缘绕了一圈。
林劫的手瞬间顿住，指尖离键盘只有一厘米。这代码他太熟悉了——是暗网里“墨妃”的专属标识，那个以情报精准、要价狠辣闻名的中间商，上次他从张澈的元数据里发现的水印，就是这个。
他没急着点弹窗，而是先断开了另外两块屏幕的网络，只留右边这块连着加密信道。墨妃的东西不能随便碰，她的情报像裹着蜜糖的毒，甜的是线索，毒的是她永远只站在利益那边，今天能帮你，明天就能把你卖了换钱。
弹窗里的代码停住了，拼成一行字：“林先生，别来无恙？”
林劫盯着这行字，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出回复，每个字都带着警惕：“你怎么找到我的。”
“找到林先生不难。”对方回复得很快，字里行间都透着狡黠，“毕竟整个瀛海市，能把龙穹旧漏洞用得这么熟练，还敢盯着‘蓬莱’的人，没几个。”
林劫的瞳孔缩了一下。对方知道他用了龙穹的旧漏洞，还知道“蓬莱计划”——这情报网比他想的还广。他没接话，等着对方先亮底牌。对付墨妃这种人，先开口的人就输了。
弹窗沉默了几秒，然后跳出新的内容：“我有你要的东西——王浩下周去稷下数据中心的具体行程，包括他带的文件、会见的人，还有‘彼岸花’数据库的接入密码片段。”
这句话像钩子一样，瞬间勾住了林劫的注意力。稷下数据中心、王浩的行程、彼岸花密码——这三样每一个都是他现在最缺的，尤其是彼岸花的密码，有了它，他才能找到林雪的数字残影，才能知道那些“样本”到底被用来做了什么。
但他没立刻答应，而是敲出：“代价。”
“爽快。”弹窗里的字带着点笑意，“两百万加密币，先付一半定金。另外，你得帮我做件事——黑进‘数穹科技’的财务系统，把一个叫‘陈寰’的人的账户流水删了。”
数穹科技？陈寰？林劫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查过王浩的关联企业，数穹科技是“启元生物”的合作方，专门做数据清洗，而陈寰是数穹的副总裁——墨妃要删他的账户流水，显然是想帮陈寰掩盖什么，说不定和“蓬莱计划”的资金有关。
这不是简单的情报交易，是让他帮着擦屁股，帮着掩盖“蓬莱”的脏事。林劫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指节泛了白。他想起林雪的照片，想起张澈的监控片段，想起那些被当成“样本”的无辜者——他怎么能帮着这些人擦屁股？
可他没得选。没有王浩的行程，他进不了稷下数据中心；没有彼岸花的密码，他找不到林雪的残影；没有墨妃的情报，他连“清理者”的边都摸不到。
“为什么选我？”林劫敲出这句话，想探探对方的底，“数穹的系统不难黑，你有的是人手。”
“别人没你熟练，也没你‘干净’。”弹窗的回复带着点嘲讽，“林先生现在被网域巡捕盯着吧？昨天下午三点，有架巡逻无人机在你旧安全屋附近盘旋了十七分钟——你以为你藏得好，其实獬豸的人早就盯上你了。用你黑数穹，就算被发现，也能把水搅浑，让獬豸以为是你在报复数据公司，不会查到我头上。”
林劫的心脏猛地沉了一下。原来墨妃连獬豸在追他都知道，甚至连无人机盘旋的时间都算得清清楚楚。这个女人像躲在暗处的蜘蛛，把所有人的行踪都织进了她的网里，包括他，包括獬豸，包括王浩。
“我怎么知道你给的情报是真的？”林劫没退，继续逼问，“万一你收了钱，给我假行程、假密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