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媳妇们面面相觑,心下叫苦,这如何查起?
只得嘴上答应着退出来,互相苦笑道:“这可不是大海里捞针么?姨娘身边常来往的婆子那么多,谁肯认?”
无奈之下,只得将今日跟着赵姨娘的几个人,并园中一些平日口舌不稳的婆子唤来,一一盘问。
那些人个个滑似泥鳅,都推说不知道,或是远远看见,并未听清。
众人无法,只得回来禀报探春:“三姑娘,一时实在难查。只好慢慢访察,凡日后发现有口舌不妥、挑拨生事的,一并拿来重重责罚,以儆效尤。”
探春知道这事棘手,牵连又广,逼得太紧反而不好,见众人如此回禀,那口气也渐渐平复了些,只得暂且作罢。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可巧探春房里唱老外的艾官,因常日在园中走动,与夏婆子等人素有不和,她悄悄瞅了个空儿,回禀探春道:“姑娘要查今日之事,奴婢倒想起一个人来。就是那藕官的干娘,夏婆子。她素日和我们这些学戏出来的就不对付,时常造谣生事。前儿赖藕官烧纸,若不是宝二爷应承下来,她还不肯罢休呢。今儿晌午,我给姑娘送手帕子回来,远远看见她和姨奶奶站在那柳堤底下,说了好半天的话,嘁嘁喳喳的,见了我去了,才慌忙散开。奴婢想着,必是她在里头调唆无疑。”
探春听了艾官的话,心中已然明了,料定必是夏婆子这等人物从中作梗。
但她亦深知,这些婆子们盘根错节,艾官等人也非省油的灯,双方积怨已深,单凭艾官一面之词,难以服众,也不便立刻发作。
她便只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却并不据此深究,只将此事暗记在心。
谁知,那夏婆子的外孙女儿,名唤蝉姐儿的,偏偏就在探春房中当役,平日里负责跑腿传话,给房中的大丫头们买些零碎东西,与众丫鬟关系都处得不错。
这日午后,探春往上房理事去了,留下大丫头翠墨在屋中看守。翠墨因想吃糕,便命蝉姐儿出去叫小幺儿们买去。
那蝉姐儿却偷懒耍滑,撅着嘴道:“翠墨姐姐,你倒是会派差事!我才扫了那么大一个院子,腰也酸,腿也疼,正想歇歇呢。你叫别的人去罢!”
翠墨平日与她相熟,知道她的性子,便笑道:“小蹄子,就你借口多!我这会儿又叫谁去?你趁早乖乖去了是正经。”
她说着,四下瞅了瞅,见无人注意,便压低声音,将蝉姐儿拉到身边,带着几分卖弄,又带着几分警示,说道:“我告诉你一句好话,你这就去,顺路到后门上,告诉你老娘(指夏婆子),叫她近日仔细防着些儿,仔细有人背后算计她!”
接着,便将艾官如何向探春告状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蝉姐儿。
蝉姐儿一听,这还了得?
顿时把腰酸腿疼忘到了九霄云外,忙接了买糕的钱,咬牙切齿地道:“好个艾官!这小蹄子竟敢在背后使坏,捉弄我老娘!等我告诉她去!”
说着,风风火火地便起身出来了。
她一路来到后门边上,只见厨房里此刻正值闲空,几个婆子媳妇都坐在台阶上、砌石上晒太阳、说闲话儿,她老娘夏婆子也在其中。
蝉姐儿便先支使了一个闲着的婆子去买糕,自己则走到夏婆子身边,一行骂,一行说,气呼呼地将翠墨告诉她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夏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