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看着她那副模样,倒是笑了,温言道:“好了,好了,仔细吹得伤了气。你自个儿尝一口,看还烫不烫了?”
芳官只当宝玉是像往常一样,与她说笑逗趣,哪里敢真尝?只拿眼瞅着我跟晴雯,抿着嘴笑。
我知她顾虑,便点了点头,柔声道:“二爷既让你尝,你便尝一口何妨,也试试咸淡。”
晴雯性子爽利,见状直接上前,就着芳官的手,低头喝了一小口,咂咂嘴,对芳官笑道:“你瞧,我尝了,无妨的。温度正好,你快尝尝。”
芳官见晴雯如此,这才放下心来,也学着样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细声细气地说:“好了,不烫了。”
这才将汤碗递给宝玉。
宝玉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碗汤,又拣了几片鲜嫩的笋尖吃了,那半碗粥倒是没用多少,便摆手说够了。
我和麝月忙上前,将碗碟收拾干净,让小丫头们捧了出去。又有小丫头端来沐盆、漱盂,伺候宝玉盥漱完毕。
一切停当,也到了我们轮流用饭的时辰。
我正要招呼晴雯、麝月等人出去,却见宝玉不易察觉地向我使了个眼色,目光又飞快地扫了一下站在角落的芳官。
我立刻会意,他这是有话要单独问芳官,关于藕官的事。
芳官本就机灵,在戏班子里几年,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本事学了个十足。
她见宝玉眼色,又见我们要出去,心下已然明了,便立刻用手扶着额头,装出一副恹恹的样子,细声说:“袭人姐姐,我忽然觉得有些头疼,没什么胃口,晚饭就不吃了吧。”
我知她是装相,便顺水推舟,道:“既然头疼,就且在屋里歇着,陪着二爷说说话也好。我把你的粥留在暖笼里温着,等你什么时候饿了,随时再吃。”
说着,便与晴雯、麝月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同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掩上。
门外,夕阳的余晖将廊下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何婆子早已躲得不见踪影,只有几个小丫头在低声说笑。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暗叹,这园子里的戏,真是一出接着一出,从未停歇。
只不知宝玉单独留下芳官,又要问出怎样一番缘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