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拂过荣国府的亭台楼阁,我正陪着宝玉在怡红院里整理书稿,忽见琥珀笑盈盈地进来传话:老太太请姨太太过去呢,说是要说成一桩喜事。
宝玉手中的《南华经》地落在案上,急问:什么喜事?
琥珀抿嘴一笑:二爷稍安,是薛二爷的亲事定了。
我见宝玉神色稍缓,但眉宇间仍带着疑虑。待琥珀走后,他低声问我:袭人,你说姨妈为何突然这般着急?
我尚未答话,外头已传来阵阵笑语。
贾母院中人来人往,薛姨妈正与贾母执手说笑,邢夫人也在一旁陪着。
我最爱管个闲事,贾母的笑声清朗,今儿又管成了一件事,不知得多少谢媒钱?
薛姨妈欠身笑道:这是自然的。纵抬了十万银子来,只怕不稀罕。她话锋一转,但只一件,老太太既是主亲,还得一位才好。
贾母会意,当即命人去请珍大奶奶。我冷眼瞧着,薛姨妈虽在说薛蝌的亲事,目光却不经意地往潇湘馆方向飘去。
这时紫鹃匆匆过来,在我耳边低语:我们姑娘听说这事,在屋里发怔呢。
宝玉闻言立刻站起身:我去瞧瞧妹妹。
我忙拦住:二爷且慢,这会子去反倒惹人闲话。
正说着,凤姐带着平儿过来,见我们聚在一处,笑道:宝兄弟这是急着要去道喜?
宝玉勉强笑道:自然是要道喜的。
凤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放心,是你的总归是你的。说罢便往贾母院中去了。
晚些时候,我去给王夫人送衣裳,听见她正对吴新登家的说:姨太太这步棋走得妙。先定了邢姑娘,往后再说别的也便宜。
吴新登家的陪笑:可不是。况且邢姑娘家道贫寒,更好拿捏。
我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薛姨妈的深意。
回到怡红院,见宝玉正对着一局残棋发呆。我轻声道:二爷可曾想过,姨太太为何偏偏选中邢姑娘?
他执棋的手顿了顿:为何?
邢姑娘与林姑娘......我斟酌着用词,都是寄居在此的。
宝玉手中的棋子地落在棋盘上,脸色霎时白了。
次日,薛姨妈设宴答谢。我随宝玉前往,见黛玉独自坐在角落,面前的菜肴一动未动。薛姨妈特意走到她身边,柔声道:林丫头怎么不用些?可是不合胃口?
黛玉勉强一笑:谢姨妈关心,只是不太饿。
薛姨妈叹道:你身子弱,更该好生将养。说着又对众人笑道,要我说,这些姑娘里就数林丫头最是伶俐可人。
我瞧见宝钗闻言低下头去,手中的帕子微微攥紧。宝玉则一直盯着黛玉,眼中满是忧色。
宴席散后,黛玉推说头疼先回去了。宝玉正要跟去,却被薛姨妈叫住:宝玉且留步,姨妈有句话要问你。
薛姨妈拉着宝玉的手,温声道:你觉着邢姑娘这人如何?
宝玉怔了怔:端雅稳重,是个好的。
正是。薛姨妈笑道,这般性情的姑娘最是难得。她顿了顿,似是无意地说道,若是将来你蟠大哥也能娶得这样的媳妇,我就安心了。
我站在宝玉身后,看见他的脊背陡然僵直。
回到怡红院,宝玉一夜无眠。我在外间守夜,听见他在房里反复踱步。天快亮时,他忽然推门出来,眼底布满血丝。
袭人,他的声音沙哑,你去潇湘馆走一趟,告诉紫鹃......告诉她们近日少往姨太太院里去。
我应下了,心中却明白,有些事避是避不开的。
几日后,邢岫烟搬出了大观园。临走那日,黛玉站在潇湘馆的竹丛后,望着邢姑娘远去的背影出神。
紫鹃轻声道:姑娘何必伤感,邢姑娘这是好事。
黛玉幽幽一叹:我岂是为她伤感?不过是兔死狐悲罢了。
这话恰被前来探望的宝玉听见。他站在月洞门外,久久没有进来。
晚霞满天时,我见宝玉独自在沁芳亭边徘徊,手中捏着那面小菱花镜,对着水面出神。水中的倒影支离破碎,就像这大观园里看似圆满,实则暗流汹涌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