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要知道,紫鹃叹道,我们姑娘如今大了,不比小时候。这园子里人多口杂,若是有个闲言碎语,吃亏的总是姑娘。
我何尝不知。宝玉低声道,只是......连说句话都不成了么?
春风拂过,桃花瓣簌簌落下。我看着他们二人坐在桃树下,一个满面愁容,一个温言劝解,忽然想起宝玉小时候在黛玉床前守着的情景。那时他们形影不离,何曾想过要避嫌。
二爷可记得,紫鹃忽然道,去年这个时候,你们还在这桃树下斗草玩?
宝玉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怎么不记得。林妹妹输了,还生气不理我。
那时二爷编了个花篮哄姑娘,紫鹃也笑了,姑娘明明喜欢,却偏要扔在地上。
后来我又捡起来,偷偷放在她窗前。宝玉说着,眼神又黯淡下来,如今连送个东西都要经过你们了。
紫鹃沉默片刻,轻声道:二爷,不是我们要拦着。只是......宝姑娘来了之后,多少双眼睛盯着潇湘馆。前儿我还听见几个婆子在背后嚼舌,说姑娘......说姑娘不知礼。
宝玉猛地站起身:谁说的?
二爷小声些。紫鹃忙拉住他,这些话何必当真。只是提醒二爷,如今不比从前了。
我看着宝玉紧握的拳头,心里一阵酸楚。这大观园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暗流涌动。宝玉和黛玉自幼亲密,如今却要处处避嫌,难怪他要伤心。
我不过说了那两句话,为的是大家好。紫鹃轻声道,你就赌气,跑了这风地里来哭,作出病来吓我。
宝玉忙抬起头,强笑道:谁赌气了!我因为听你说的有理,我想你们既这样说,自然别人也是这样说,将来渐渐的都不理我了。我所以想着自己伤心。
阳光透过花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看见他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心里不禁一酸。
紫鹃轻轻叹了口气,挨着他在石头上坐下。这个举动让宝玉有些诧异,他挑眉笑道:对面说话你尚走开,这会子如何又来挨我坐着?
你都忘了。紫鹃理了理裙裾,几日前你们姊妹两个正说话,赵姨娘一头走了进来——
她顿了顿,我才听见他不在家,所以我来问你。正是,前日你和他才说了一句燕窝,就歇住了,总没提起,我正想着问你。
我站在竹丛后,听见二字,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宝玉确实向老太太提过这事。原来是为了黛玉。
宝玉沉吟道: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我想着宝姐姐也是客中,既吃燕窝,又不可间断,若只管和他要,太也托实。
紫鹃专注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带。
虽不便和太太要,宝玉继续道,我已经在老太太跟前略露了个风声,只怕老太太和凤姐姐说了。我竟没告诉完他。如今我听见一日给你们一两燕窝,这也就完了。
紫鹃眼睛一亮:原来是你说了,这又多谢你费心。我们正疑惑老太太怎么忽然想起来,叫人每一日送一两燕窝来呢。这就是了。
春风拂过,扬起一阵花雨。宝玉伸手接住一片花瓣,轻声道:这要天天吃惯了,吃上三二年就好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关切,连站在远处的我都能感受到那份真挚。紫鹃显然也被打动了,她低头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眼中已有了泪光。
二爷......她轻声道,你的心意,姑娘何尝不知。只是......
我明白。宝玉打断她,我都明白。
二人一时无言。我看着他们并肩坐在桃花树下,一个锦衣公子,一个素衣丫鬟,却因着对同一个人的关爱,此刻显得如此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