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看,贾母喜得直起身子,这雪里红梅的景致,配上琴丫头这身打扮,像什么?
湘云抢先道:活脱脱是老太太屋里那幅仇十洲的《艳雪图》。
贾母摇头笑道:画里哪有这样好的衣裳,更没这样标致的人儿。
正说笑着,宝琴身后转出个穿大红猩猩毡的人来。贾母眯眼细看:那是哪个姑娘?
众人哄笑起来,黛玉抿嘴道:老祖宗仔细瞧,那不是宝玉么?
待轿子行到近前,果见宝玉与宝琴并肩而立。他上前对众姐妹笑道:我才又往栊翠庵去了一趟,妙玉听说咱们起诗社,特意备了梅花相赠,已打发婆子送去了。
黛玉抿嘴一笑:难为你又跑这一趟。
我悄悄打量他,见那猩猩毡下摆沾着新鲜雪泥,袖口却干干净净——显是换过衣裳了。说话时眼风不时扫过黛玉,见她低头抚弄香囊,唇角似有若无地噙着笑。
宝琴打趣道:二哥哥最会做人情,倒让我们白得了好处。
若不是为你们,我何必又去讨这个没趣。宝玉说着,顺手拂去肩头落梅。我瞧见那花瓣颜色格外鲜亮,倒像是刚从枝头摘下的。
走吧,贾母在轿上催促,外头冷,仔细着凉。
众人说笑着往贾母房中去。我落在最后,看见雪地上宝玉的脚印深浅不一,想来是在栊翠庵耽搁久了。这时一阵风过,他衣襟里又飘出几片红梅花瓣,比先前那枝的颜色更鲜亮些。
我默默将花瓣收进帕子,随着众人出了园门。回头望去,栊翠庵的飞檐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墙头那株老梅开得正艳,在寒风中轻轻摇曳,恰似美人鬓间一点朱砂。